第八回 法禅僧踩街显威风 童海川打擂见神功

上回书说到火焚巢父林,老侠客侯振远带着童林到西北村口,借火光发现四个人。海川喊道:“老哥哥,内有盗宝二寇。”老侠一亮龙渊古剑,用手点指:“好贼人,竟敢火烧老夫的巢父林,还不下来受死!等待何时!”

韩宝、吴志广是惊弓之鸟,吴得玉、柳未成是两个臭贼,可他们想在二位庄主面前逞英雄:“呔,看我二人的本领。”说着,往下纵身过来斜肩带背就砍。老侠左腿一上步,右手宝剑从下往上一撩,剑走青龙出水,“呛啷”一声,吴得玉的刀就两截儿啦。就在一怔神儿的工夫,老侠右手剑反腕子一推,就是贼人的脖子上。“唰”!剑从脖子上过去,脑袋就搬家了。柳未成一看,急了,从后边蹦起来,对准老侠后脑就劈。老侠久经大敌,听风辨物,鹞子翻身,轻如落雁,宝剑一压刀,“呛啷”!跟着剑尖照定柳未成的哽嗓一点,“噗哧”就扎进去了。老侠也不拔剑,往下一矮身,照着贼人小腹上一脚,“蹦!”死尸一溜滚儿出去好远。

韩宝、吴志广亡魂失胆,撒腿就跑,急如丧家犬,忙似漏网鱼。老哥俩脚一加紧追了上去,眼看追上,韩宝二位“噗嗵”都跳下河去了。海川不会水,问:“哥哥,您会水吗?”老侠把宝剑带好,说:“劣兄不识水性。”

海川一跺脚道:“咳,怎么我不会,您也不会哪!”没有办法,哥俩只好回去了。这时候,火也救灭了。等来到家中,王爷他们都在大厅里等着。本村的村正、村副、排头、户主,一些老人们,都是盛世耆英,十几位全来了。

二爷拿着一张纸问:“哥,您看吧。谁家损失多少,都在上面。”乡亲们过来道:“老爷子,二老爷子说是您的话,乡亲们损失都要赔。这不能啊。”

侯老侠面带笑容道:“老哥老弟们,真的是自己不慎失火,我弟兄当然不赔;这把火是跟我有仇的人放的,我会叫侯宝管家按户赔偿的。”于是叫来侯宝。

头一件事,让他按户赔偿。二件事连夜杀猪宰羊,预备二十桌酒席,明天给乡亲们压惊。把该请的父老,开出人名来,挨户通知。侯宝接过纸条答应着走了。

次日清晨,在大厅前摆下二十桌酒席,王爷他们也入座。老哥俩给大家轮流斟酒,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侠传话道:“酒菜慢上。”

大家也就停杯不饮。只听他道:“乡亲们,侯廷与弟兄侯杰,当年随父下居巢父林,落户栖身已经两代了。多蒙乡亲抬爱我弟兄,常言说得好,好汉护三村,我弟兄身为侠士,拜师习武,多年来村中不失一草一木,总算对得起乡亲们。不想昨夜竟有仇人纵火,使乡亲们受惊,乃我弟兄之过也,已命侯宝管家如数赔偿,以补罪过。今天请乡亲们吃杯薄酒压惊,略表寸心。从今日起,我弟兄蒙好朋友邀请,暂离家乡,今后再有昨夜之事,我弟兄就不能负责了,千万请乡亲们多多谅解。”老乡亲们异口同声道:“老爷子,乡亲们沾了两位老侠客的光,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是感激不尽。”大家吃得酒足饭饱,全都告退了。

当夜,老侠把家事安置停妥,计算一下人数,王三虎提前回去不算,王爷、海川、李源、侯振远、侯敬山、孔秀、李宽、李勇、阮和、阮壁、徐源、邵甫、阎玉、鲍信、侯俊、侯宝、坏事包张旺,再带上七个听使的家人,一共二十四位。次日清晨,备好了马匹,来到村口,先请王爷上马,然后老少上马,出离巢父林。饥餐喝饮,晓行夜宿。行船过渡,行隘过关,直往杭州进发。

长话短说,来到杭州。进北新关,穿城而过,一出钱塘门就是西湖,众人顺着苏堤而行。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王爷初到江南,看这锦绣江山,美景如画,目不暇接。仕女如云,如燕瘦拟环肥,粉白黛绿,一个个红飞翠舞,玉动珠摇。苏堤两岸,杨柳摇曳,随风飘摆,令人心旷神怡,胸襟舒畅。

两旁碧波千顷,涟漪荡漾。湖中的彩莲画舫,油漆的五颜六色,走马王孙,扬鞭公子携带歌妓,在船上听弹观舞。琴韵悠扬,笙歌悦耳、醉生梦死。远望青山叠翠,直入云端。天空白云片片,涧内流水潺潺。飞来峰上寺庙隐约可见,猿鹤相亲,松竹为友,樵子讴歌,渔夫撒网,山清水秀,人物精奇。

远眺雷峰夕照,近睹三潭映月。树影入湖鱼上树,槐荫照地马蹬枝。江南美景,别有洞天。

王爷贪看风景,早已来到上天竺街,熙来攘往,十分繁华,路北临街一大片房屋,当中大门,两边走马车门,一块黑匾金字:“金龙镖局”。上首斜插着镖旗,黄缎色旗面,红蜈蚣走穗,红火焰红飘带,葫芦金顶红缨子。

一行小字:“金龙镖局小孟尝”,当中一个“黄”字。镖师伙计足有一百多名,很是威风。

王爷一看当中站着一位上年纪的人,看来有六十多岁,也搭着是练武艺的人,身条儿很美。身穿蓝绸子大衫儿,腰系绒绳,白绸子裤子衫白绫袜子福字寸底履。面如冠玉,白中透润;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如玉柱,唇似涂朱,颔下一部黑胡须,微见几根白的,一条发带。形神潇洒,风采可爱。

这人年轻时候一定很俊,到老来还是那么利索。左肋下插着一把大铁扇,看来不是为扇风止热的,大股小股都是纯钢打制,一尺八寸长,帆布的面儿。

您看着像竹子的。其实不是。这种兵刃,专讲究点穴,右手用扇子,左手和用剑一样,也是并食中二指的剑诀,这是金刚指点穴法。点穴共分四种,每种九手,共三十六手。有九手轻穴,九手重穴,九手醉穴,九手软麻穴。点上轻穴,人就好象岔气一样,不能动转挪移。软麻穴位被点之后,非软即麻,跟过电似的。醉穴被点,如同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必须在旁穴上顺气才能好。也就是用手指点在醉穴上,他就不能自控,相反在别的穴上一点,马上又恢复正常。但是重穴可就不然了,不能随便点在人的身上。如果一点,人当时毙命。如华盖穴、咽喉穴、涌泉穴、阴交穴、肾腧、命门、天聪、百会、承泣、四白,这些穴道点上,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这位老侠家住镇江瓜州张家庄,姓张名鼎字子美、江胡人称风流侠铁扇仙。他的教师是山西太原府管辖下尚家台的人,姓尚名秉字均衡,有个外号叫银钩无敌镇太原。家传十八趟形钧,威镇武林。张子美当年长成之后,尚老侠有个姑娘,就给了徒弟张鼎了,现在张鼎有个儿子正在广东学艺。尚秉有个老来生的儿子,小名叫二嘎子,大名尚义,跟父亲学得武艺。兵刃是亮银双钩,外号双银钩太保。张老侠跟侯老侠是结义弟兄,他听武林人说到摆擂台的事情,他先来到金龙镖局。黄灿当然很高兴,把事情都说了。爷几个盼着侯廷他们早日来到,今天听说来了,张子美才带着黄灿他们接出来。黄灿跑过来跪在侯老侠的面前,眼睛发红,眼泪差点流出来,道:“弟子无德,给师父惹事,使您和叔叔偌大年纪,为弟子奔波,弟子良心何忍。”侯老侠把他拉起来,道:“事情我已尽知,非你之过也。”又叫伙计把马拉走,安置一切。侯老侠跟王爷说:“咱们还是到里边去吧。”

黄灿带着大家来到二层院子的北房,把隔扇全都打开,成了一通联。大家擦脸、嗽口、休息。老侠这才把张子美叫过来,“贤弟,为了孩子们的事,叫你操心受累,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吧。”转脸道,这是当今万岁康熙老佛爷的四皇子,分府固山多罗贝勒府,雍亲王爷。”张子美赶忙磕头,道:“草民给王爷叩头。”王爷立即抱住道:“不敢当,振远老侠,这位是……”“王爷,他是我的拜弟,江湖有名的侠客,张鼎张子美,风流侠铁扇仙的便是。”

“哦,张老侠,久仰久仰啊。”张子美真没想到一个皇子贝勒爷,能这么平易近人,真不简单。老侠叫海川道:“过来,张贤弟,这是你二哥的拜弟,咱们的好兄弟,王府教师童林童海川。”海川磕头道:“张老哥哥,小弟童林拜见。”“唉哟,兄弟,我不敢当。”王爷这才跟张老侠说活:“我和海川还有要事,以后如实奉告,还请子美老侠协力相助。这次是微服出京,请老侠不要到外面言讲。”“王爷放心,今后如您用得着草民,吾万死不辞。”

侯老侠又把李源等叫过来给张老侠一一介绍完毕,黄灿过来从王爷往下排,按次序磕头。这时,侯二侠也进来和张子美见面,然后大家落座喝茶。黄灿才把这次闹事的详情说明,大家都认为潘龙不对。张子美又问海川道:“贤弟的门户,还有王爷金枝玉叶怎么也到江南来?”海川才把自己的事情说明:“请仁兄鼎力相助。”

大家各叙前情之后,黄灿向老侠道:“师父,您说咱家的镖还应不应啦?”

“买卖又没关张,为什么不应啊?该做还是做!”侯老侠还没说话,就听外边响起了震天的鞭炮,王三虎进来道:“禀爷台们,飞龙镖局踩街哪,很快就到咱们门口,爷台们看看吗?”侯振远可不乐意,谁输谁赢还难以预料,有麝自来香,何必迎风站哪!“黄灿,潘龙请人啦?”“禀师爷,据说是八卦山的四庄主、潘龙的亲师叔,铁背罗汉法禅和尚。”“还有谁呀?”“据徒儿所知,同行同道他都请啦。有浙江绍兴府镇远镖局镖主神镖手黄仙舟以及他们的镖师伙计;有苏州南门外镇海镖局镖主巡海夜叉石伦以及他们的镖师伙计;有汉口利胜镖局镖主,陆地仙狐上官伦,还有他弟弟玉面小灵狐上官瑞以及他们的镖师伙计;有营口永发镖局镖主神枪张凯张四爷以及他们的镖师伙计;还有辽阳远东镖局三位镖主:边老桥、侯老佩、金老寿和他们的镖师伙计;还有关东梁家庄的梁氏三杰:闪电手梁志、电光手梁兴、琉璃手粱光;还有镇江府丹徒县莲花山荷叶岭的寨主九朵朝花实武实文志、铁爪鱼鹰左雄、分水鹭鹰陈海;还有江西省夹江驿龙泉坞的王氏三杰:金鬓铁背苍龙王增、吒海乌龙王甲、翻江小白龙王凯。山南的英雄,山北的豪杰飞龙家倒是请了不少,听说有一、二百位南七北六十三省的人物。”老侠点点头,“你都请了谁?”“弟子只请三虎哥给师父去了个信,不敢惊动别位。瓜州张叔叔是因为到杭州来,住在弟子的镖局里正赶上。”

这时侯,鞭炮声就到啦。王爷都着急啦:“黄灿,快领着我们到门前看看去。”黄灿答应,躬请大家往外走。来到门口,王爷一看,嗬!势派可不小哇,足足有几百口子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等等不一。再加上看热闹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真有成千上万的人。最前边的全份执事,金瓜钺斧,执掌权衡,花钱顾的人。再往后,两边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双手高举长竹竿,挂着万子头的鞭,还单有人抬着大筐,里边都是鞭炮,“嗵—哒—”响彻天空。再往后鼓乐手,又吹又打。再往后是飞龙镖局的镖师伙计,全穿的是新衣服,一位位挺胸叠肚,雄赳赳气昂昂,撇唇咧嘴。到了金龙镖局子门口,都使劲撇,都快撇到后脑勺上去了。原来镖主潘龙有话,到了金龙门前,谁撇的大,给谁五十两银子,您想谁不鼓着劲儿的撇哪!再往后是高举红罗伞,下面一乘竹椅轿,两个棒小伙儿抬着。上边儿坐着一位大和尚,看身量晃荡荡足有九尺,胸宽背阔虎体熊腰,头如麦斗,面似镔铁,黑中透亮,两道浓眉,一双大三角眼,铄铄放光,大狮子鼻,四方海口,连鬓络腮一部大黄胡子。身穿黄色僧袍,腰系绒绳,高靿白袜子,厚底僧鞋。上领插着白马尾儿的大蝇刷,显得特狂!两边都是请来的武林人物。到了金龙镖局门口,停一会儿,鞭炮锣鼓,响得震耳欲聋。

原来潘龙写好了信和请帖,邀请四海英雄来杭州。又叫白亮带书信,昼夜兼程,赶奔云南八卦山。八位庄主爷全在,白亮挨次行礼,李大庄主问白亮:“你来此何干?”“禀庄主爷,小子白亮奉镖主之命,给四庄主爷带来一封信。”说着,他把信拿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道:“请大庄主爷观看。”

李太极一摆手道:“交你四爷看信。”法禅接过来,看完之后就是一皱眉:“众位哥哥贤弟看看吧。潘龙镖局子里出事啦!”又把信交给李昆,李昆看完,问白亮道:“你们看金龙镖局挣了钱,才开飞龙镖局,对吗?”“正是。”

“你们又看人家包了鱼帖眼热,你们才包鱼帖,对吗?”“是,没错。”“由于你们越境捕鱼,才争斗伤人,官准立擂,对吗?”“对对对。”李老侠把脸一沉道:“白亮,潘龙无事生非,见利忘义,品德甚是不佳!你还要助纣为虐,从中蛊惑。到现在把事情闹大,你还要把我们老弟兄牵扯进去,再引起杀人流血,使武林道蒙此奇耻大辱,你们简直是绿林败类!你们胡涂,我们老弟兄也落个胡涂吗?”又向众人道:“来人,把白亮赶出八卦山!”下人过来就赶,白亮吓得汗都出来了。七庄主清风过柳柳叶猫韩忠韩殿远一伸手,道:“慢着,我有几句话说。”八卦山的山规很严,山庄大事,当然由李昆作主,但也得三位庄主都同意才能成。李昆问韩忠:“贤弟何事?”韩忠一抱拳道:“大哥,这镖局子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不过潘龙到底是四哥的亲师侄,又是秋田老哥哥的弟子,看佛敬僧,我们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再说咱们是长辈,他派白亮来也可能跟四哥请示个主意。您看这样好不好,让我四哥去,到了杭州不见得兵戎相见,由我四哥作主,出头给双方了结此事。这样,上对得起秋老侠,下对得起潘龙,请兄长三思。”李昆听完之后,稍加思索,点了点头道:“四弟,你看七弟的话怎样?”“弥陀佛,大哥,我想应该去一趟,置之不理,也是不好。”“不过,不要助纣为虐,是非应该分请。”于是,备酒席与四庄主饯行。

次日清晨,法禅带大弟子铁腿狻猊谢宏谢宝泰,二弟子浪里蜉蝣高俊,三弟子灯前粉蛾南宝桃,另外两个童儿,金头虫刘勇,银头虫刘猛,一行人等出八卦山直奔杭州而来。

这一天,来到下天竺街飞龙镖局,门前站着足有一百多位,都是外请来的众位英雄,潘龙带着大家过来磕头道:“师叔,为弟子的事情,劳动了师叔的金身大驾,弟子于心不安。”法禅眼空四晦,目中无人,见大家恭维,就忘乎所以了。问道:“潘龙,你师父知道了吗?”“已派孙儿去禀知他老人家,他只说知道了。”法禅一撇嘴:“哼,你师父枉称北侠,胆小怕事。你派人打听金龙镖局,请来哪路英雄?”“侄男已经派下几拨人去,现在都已回来。黄灿只叫王三虎去山东请他师父师叔来杭州,可现在又打听得从北京来了一位王爷,看来他们有势力呀!”“哼!武林中的事,皇帝来了他也无法管。”“师叔,还有一个是王府的教师姓童叫童林,他扬名要兴一家武术,帮助黄灿镇擂,”法禅一听,勃然变色:“好哇,小儿童林,看不起我八卦山,打了雷春、贺豹,与我们结下两掌之仇。我正要找他,他倒送上门来,帮助黄灿欺负贤侄,哪里能容!冲着他也完不了。快去打听,他们何时到杭州?”没几天的工夫,侯老侠他们刚到杭州,法禅就踩上街啦,敲山震虎。

王爷他们回到后面客厅,大家坐下,纷纷议论法禅的飞扬拔扈。正在这时候,黄灿进来向侯振远道:“师父,飞龙家的伙计白亮求见您。”“好,叫他进来。”一会儿,白亮进来道:“奉我家罗汉爷之命,前来下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往上一呈,黄灿接过来交给师父。侯振远打开信纸仔细观看,上写:“侯老英雄亲启,久仰大名如天心之皓月,欲瞻山斗,无缘识荆。今幸杭州立擂,借此得亲受教,快慰之心无以照状,即请阁下批准,明日开擂,以便会晤。专此布达,敬候回示,并请武安。法弟法禅和尚。”

老侠又请王爷看完信,再请大家看信,然后微然一笑道:“王爷,众位贤弟,法禅仗血气之勇,踩街示威,文字挑衅,看来和解无望。爷和众贤弟意思如何?”王爷也说得好:“侯老侠,法禅不可一世,十分狂傲,怎能有和解之心?要打就打吧!”海川站起来:“老哥哥,遇见文王讲礼义,每逢桀纣动干戈。古有名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那就打吧。”张子美道:“这时候要提出和解,他认为咱们软弱可欺。您写信吧。”侯振远文武全才,不但学问深奥,而且两手能写字,学谁像谁。他取过纸笔,一挥而就。上写:“法禅大和尚座下,华函已至,敬悉一切,君之所言,敢不如命?准于明日上午,在擂台上相见,磨掌操拳,以待法驾光临。专此奉上,决不爽约。侯廷顿首。”

先递给王爷看了,把信交给白亮带回,侯老侠叫黄灿拿名片,到钱塘仁和两县,躬请派员弹压地面儿,预防有坏人滋事生非。又叫黄灿挑选精明强干的伙计,准备茶水点心水果等物,以备擂台使用。余外看马遛马、侍候、听差等杂役,尽皆派好。

晚上,准备丰盛酒席,请王爷大家落坐。侯振远轮流敬酒。酒过三巡。

菜上五味,侯老侠吩咐慢上酒菜,大家停杯不饮。侯振远站起来一抱拳道:“王爷、众位贤弟,明天就要擂台上决胜负、分雌雄。常言说得好,文不加鞭,武不善坐,当场动手,各凭己能。但是本领有大小,武艺有高低。侯廷不敢奉请贤弟们鼎力协助,只能自愿。黄灿取纸笔过来。哪位愿去,哪位签字吧。”王爷第一个站起来道:“哈哈哈,振远老侠,我帮个人缘儿,这个热闹我一定看,我先签名。”王爷第一个签上啦。海川拿起笔要签,侯老侠一拦,“兄弟,你别签。”“为什么?”“重任在身,我怎敢让你签名?”

“哈哈哈,哥哥。都知道侯不离童,童不离侯,士为知己者死,怎能不签!”

海川签上啦。张鼎、李源、侯廷、侯杰,再往下阮和、阮璧、徐源、邵甫、阎保、鲍信、侯俊、侯玉、张旺、孔秀、李勇、李宽、连黄灿都签了名,一共十九人。再带着四十名伙计,还有镖局早就派到北高峰擂台上的值更上夜、看棚守擂的,将近一百号人。大家吃饱休息,养精蓄锐,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吃完了饭,外面备马,大家陪着王爷出来。海川问了一声:“哪匹是王爷骑的?”一个马夫拉着马在门前等候。海川过来比了一下镫,知道王爷骑着合适,遂请王爷上马,王爷骑术特别高明,小时在御书房读书,还要练习骑马射箭放鸟枪。然后老少群雄上马,各拉丝缰,直奔北高峰。

这一路之上,拥挤不动,伛偻提携,挈妇将雏,男女成行,敢情都是到北高峰看打擂的!活了八十八、九十九,白了胡子也没看过呀,千载难逢。

来到擂台切近,王爷他们都下马了,下人把马匹全都拉走,刷洗喂遛。大家陪着王爷看看擂台。这片席棚,坐北冲南,北面的擂台,南面的弹压台,弹压台上两县衙役可不少,东西角门挂着两县告示,写着立擂的原因。擂台前已经人山人海了。王爷一看像戏台,一丈二尺,一尺见圆的柏木桩,埋入地下二尺,上面铺着一尺厚的柏木板,前边是四丈见方,后有草棚,当中挂着大红缎子南绣平金的大帐。两边上下场门,挂着红缎子的门帘。擂台周围有二尺高的万字不到头的绿拉杆。在擂台的东西两面衔接的有两个一丈见方的小台儿,每个台上坐着四位彪形大汉,上边放着抬人使用的门板、木棍、绳子、软布兜子,当中有一堆沙土,还有铁簸箕、笤帚。如果台上有流血的,可以用沙土洒一洒,用笤帚一扫,簸箕一收就齐啦。擂台两侧还有两架木梯子,不会蹿不会蹦的也可以从梯子上登台。擂台底下距离五尺,周围埋着木栏杆,有绳子圈着三面,就不让看打擂的人再往里来了。里边洒有半尺来厚的沙土,被打败的人从上边掉下来不致于摔坏身体,也砸不着看热闹的。台的正面顶上挂着一块横匾,金边红底儿黑字,是“以武会友”。周围都堆着花儿,悬灯结彩。台口两根抱柱上挂着一副对联,上写: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赤须龙。

王爷看了擂台,点头赞叹。东看台是金龙镖局的,最南头有扶手楼梯。

大家陪着王爷来到看台上坐好。下人们献上湿毛巾,都擦了手,落坐喝茶。

王爷往对面观瞧西看台,铁背罗汉法禅僧,由潘龙引路来到看台上。后面一百多位,前呼后应,纷纷落坐。潘龙请示法禅,“师叔,时间不早啦。您看开擂吧?”法禅点头:“你拿我名片,叫白亮面见侯振远,邀他开擂。”白亮拿名片,来到东看台下。王三虎带着几个人在下面站着,白亮哈腰点头道:“三爷,我们潘镖主邀请黄镖主去开擂,您给回禀一声。这是法禅师父的名片。”王三虎接过来,转身上看台,把名片交给黄灿。黄灿持名片到了师父的面前:“师父,他们要求开擂,这是法禅的名片。”侯振远道:“叫他们回去,开擂吧。”白亮将信儿带回来,潘龙禀明法禅,法禅叫潘龙登台开擂。

潘龙一手按着台的栏杆,飞身形下来,脚扎实地,分人群走了几步,垫步拧腰,“嗖”的一下上了擂台。他站在台口往下看,真是万头攒动,声音嘈杂,他伸起两手:“乡亲们压压声音,我有两句话说。”老半天的工夫,声音静下来。他作了个罗圈揖:“乡亲们,请您们离擂台远一些,以免动手掉下人去,把您们砸伤。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开擂。现在我叫人练趟功夫,咱们就开擂。”说着,冲西看台一招手,“唰”的一下就纵身形下来一人,跟着一拧腰儿,“噌”就蹿上擂台。看这个人二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目消瘦,两眼无神,一身蓝色衣服,辫子盘在脖子上,不像个好人。潘龙嘱咐两句,就回西看台了。这个人往台口一站,抱拳拱手道:“四海豪杰,天下武林同行听真:在下姓高名俊,有个外号叫浪里蜉蝣,提起在下本是末学后进,可我的老恩师名震环宇,艺贯九州,驰骋江浙,威服天下,本系云南昆明县八卦山四庄主,三宝教下沙门弟子法禅,人称铁背罗汉。我们师徒是被飞龙镖局潘鸿鼎所请,前来助拳的,只因金龙镖局镖主小孟尝黄灿黄金铎,为了争西湖的鱼帖,两造争斗,经一府两县批准,在北高峰立擂百日。在限期以内,如果金龙镖局和他所邀请的宾朋与飞龙镖局所邀请的宾朋双方经过较量,哪方获胜,鱼帖即归哪方,败方永远不准过问,不准干涉!不论哪方,在百日期满不敢应战,即判为负,决不强词夺理!如果有武林高手,不论僧道两门、回汉两教、六扇门里六扇门外的师父们能将潘、黄两家的宾朋尽皆战败,鱼帖就奉送于阁下!我练趟小拳就开擂啦。”高俊说到这里练了一趟大红拳:托钵式,站中央,绕步斜身逞高强,喜鹊登枝沿边走,凤凰展翅远高翔。“啪啪啪”,功夫练完,气不涌出,面不更色,往当中一站,冲着东看台道:“哪位请上台吧。”

王爷在台上恨不得赶快打起来,自己好看热闹:“老侠客赶紧派人吧,人家叫阵啦。”侯振远点头问:“哪位朋友,见过头阵。”身背后走过一位来道:“弥陀佛,师父,弟子不才愿往。”老侠一看,从鼻子里出气儿“哼”!

原来是坏事包张旺。侯老侠知道张旺的为人,大案贼出身,手黑心狠,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不过他聪明绝顶,总有个先见之明。便说道:“第一仗取个吉利,必须要胜不许败,你的能力我知道,不许去,换别人前往。”张旺不敢言语,王爷却替张旺说了话:“侯老侠,我想练武一生,不见得准能遇见开擂台的事,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为什么不让他们见识见识。张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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