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甘家堡真假童林会 小侠客得遇王十古

上回书正说到:白马河甘家堡投宿,巧遇画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

夜晚,法广、法铎行刺,他们提出是铁善寺的,老侠侯振远解绑绳释放他们,并且告诉他们,侯某带兄弟童林是日必到铁善寺。其实雍亲王爷、于老侠客、甘大侠都知道镇东侠的意思,可海川就有些不明白。他想:既然这两个和尚是铁善寺的,那就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干脆刨个坑儿,在村外边人不知鬼不觉的埋了算完。再说,一看这两个和尚贼眉鼠目,就不是好东西,分明绿林的败类。老侠侯振远可不是这个心:你不提铁善寺,我们非宰你们不成,提出铁善寺来,你们不说童海川兴一家武术、灭铁善寺的山门吗?连山门都给灭喽,你们铁善寺的弟男子侄能在侯振远、童林的手下逃出去吗?我们放了你,让你的方丈也明白明白,绝对没有这回事。如果你们两家方丈通过这件事与我们弟兄言归于好,武林道我们弟兄多交几个朋友;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姓侯的、姓童的是人物,你们这些个晚生下辈,也不斗你们,我们斗的是你们家的长辈济慈、济源,你给捎个信儿得了。法广跟法铎脸儿一红说:“一命之赐,永不能忘,我弟兄告辞。”两个人一转身形走了。

到村外,法广对法铎说:“师兄呀!这个姓于的功夫太好了。”“可不是嘛,要不就在金银乱石岛把咱们九师兄弟全给杀啦!”“我觉着我能跑了哇,没想到我出来站在当院他也到了,这老头子身法太快了。”“我哪,捆你的时候,我从房上下来想给人家一刀,可是迷迷糊糊的就让人给逮着了。”

“看来他们的能耐不错。回到庙里头,咱们得启禀两位老人家多加小心。”

于是两个和尚扬长而去。

老几位都来到北房,打发小弟兄睡觉去了。海川有点儿不明白:“哥哥,像法铎、法广这样的人怎么能放了?这于甘老哥哥也不利呀!”侯老侠摇头:“他们是铁善寺的门人弟子,我们是武林的高手,要斗也斗他们家里的大人,像这些个晚生下辈,咱们把他赢了管什么,宰了他管什么呀?”王爷也劝:“海川,你连老哥哥的心都不懂?一鸣二声,你兴一家武术,有人说是灭他们铁善寺的山门,可是你把他们人逮住给放了,这样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海川点头道:“您说得对。”爷儿几个把灯吹了,稍微的一迷离,天可就亮了。底下人进来,伺候着他们老几位擦脸漱口,便坐喝茶。这个时候,东屋的小弟兄们也全都起来了,梳洗已毕,来到上房,在两旁边儿垂手侍立。叱海金牛于恒坐在那儿听他们几位说着话儿,说的都是江湖绿林道的轶事。

天越来越亮了,赶紧派人准备酒饭,因为今天爷儿几个要奔铁善寺。还是两大桌,叱海金牛于恒他们这些人一桌,王爷他们爷儿几个一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谈笑风生。正在这个时候,老侠甘凤池可提出来了:“海川哪,看来铁善寺我不能去啦,昨天晚上法铎、法广都上我家行刺来啦,我要还上人家铁善寺去,也太不知趣了。九月九以前,愚兄一定到黑熊镇黔南客栈,哪怕给你们哥儿几个背后摇旗呐喊呢,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海川说:“老哥哥,像您这样的大侠,我请都请不到,我给您道谢啦。不过我可没有请帖,请帖完全都拿走了。”侯老侠接着说:“你来了比什么都强啊。”爷儿几个喝着酒,从外头进来一个下人,慌里慌张,脸色都不对了,看了看大家伙儿,来到甘凤池的背后,一低头,在甘老侠的耳朵这儿嘀咕,说完这人就走了。甘大侠劝酒:“喝酒,喝酒。”王爷就知道这里有事,没想到刚要问,外头又进来一个,这个可就更慌张,顾不得矜持了,到了甘凤池的跟前就说:“腿折了,您瞧瞧去吧!”甘老侠把脸一沉:“抬走就是啦。”底下人走了。王爷不喝了,停住问:“甘老侠,谁腿折了?抬哪儿去?请您干什么去?既然我们爷儿几个到一块儿不属外了,您有什么事不可以开诚布公啊。”海川也问:“哥哥,好像是家里出了事儿了!”“唉,也没什么大事。你们爷儿几个打东口来,路北里不有个庙吗?”“是啊,我们看见了。”“那个庙是火神庙,您别看庙小哇,咱们这村儿没店,有住店的就住到那庙里了,僧众们管人家饭,但是也收人家饭钱和店钱。总而言之,他这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头几天哪,来了个打把式卖艺的,是个小孩儿,我可没见,也没提名提姓,第二天一清早儿起来,他在火神庙头里就摆了个场儿,跟人家庙里借了两个凳子,往那儿一摆。咱们这村里头大部分人都会点武艺,差不多年轻力壮的都跟我练过,有人可就告诉我了。你们哥儿几个、爷儿几个,都是咱们武林本道的人,我甘凤池在白马河甘家堡大小也算个把式匠,你要打把式卖艺,到了我这村儿你先打听打听,有我甘凤池这么一号,您到我家来一趟,倒不是说非得给我买点儿礼物,道个姓说个门户,您怎么搁场都行,如果出了事儿了,我甘凤池还能给你顶着。如果买卖不好不挣钱,您要缺少路费,短个三十两五十两,我甘凤池给。可是这个打把式卖艺的到这村儿,不分青红皂白,画个圈儿练艺就要钱。有孩子们就跟我提了,说这可是瞧不起您,我说人家年轻轻的孩子,学了几年功夫走到咱们这儿,路费短缺,磨扇儿压了手,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人家为了挣几个钱,还得问本村谁会把式啊?咱们可得把话说在头里,谁也不准到把式的场儿去搅闹,否则我在水牌上给你除名,你就不算我的徒弟。但是我的傻儿子很厉害,我又怕有人唆使着他到那儿闹去,我把儿子锁到花园好几天了,不让他出去。嘿,敢情不是那么回事儿!练武艺的小孩子在那一练,乡亲们当然要给钱,谁给钱他都拦了,他说:“您甭给钱,我不要钱!’您看,这不斗气儿吗?有人问他,你打把式卖艺不为挣钱,吃饱了撑的?他说出来了:“我听说白马河甘家堡有个成名的人物叫化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我不为挣钱,就为会会这位甘大侠。’嘿!敢情是会我的,人家是个孩子,二十来岁,我都七十好几了,我跑那儿跟人家帮乱去?我告诉他们:“不管他,他要打算会我,我决不去。’坏啦,一天就传过风去了,他在场子里头骂上我了。”王爷一听:“还有这事儿哪?”甘老侠接着道:“小伙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三天了,我就是不出去。今儿个一清早,我有个病徒弟姓穆,叫穆顺,外号儿叫金钢腿。刚才说过啦,这个村儿里的孩子都可以说是我的徒弟,也可以说不是我的徒弟,我没有一个正式的弟子。这个孩子去啦,卖艺的孩子又在说啦:“我斗的就是这姓甘的,没想到他又不敢出来,难道说他没有徒弟吗?泥人儿也得有点土性啊?出来会会呀!咱们试试嘛!’穆顺病了,在家歇了好几天,他不知道这件事。今天一清早,刚巧碰见这卖艺的小孩,非要跟人家比试。头一次,来人告诉我,说穆顺这孩子上那儿去了。二一次来人说,穆顺进去叫人家把腿给踢折了。我说抬家去。哈哈哈哈,得啦,就是这么回子事,咱们爷儿几个喝酒吧。”王爷站起来了:“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哪!老侠客,这么办吧,我们大家伙儿去一趟。”王爷站起来往外走,海川也站起来说:“大家伙儿先别吃了,走,咱们爷几个瞧瞧去。”于爷也说:“咱们就全去吧!”

众位都起来了,陪着王爷往外走,只有傻小子于恒没去。

大家伙儿到火神庙一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圈儿往里看。众人一看到甘老侠都闪开了,老少群雄挤到里边儿来。海川一瞧,不错,北边就是那山门的台阶,有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把茶壶,一口单刀立在旁边,还有一条花枪也在那儿放着呢。在桌儿前头站着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在二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细腰儿窄背,小腰儿就一掐掐。面似六月荷花,红中透粉,粉中透嫩,红粉相间,两道宝剑眉,一双豹子眼,皂白分明,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真精神!谁看见谁得爱。小孩儿冲着大家伙儿作了个罗圈儿揖:“乡亲们,在下是外乡人,来到贵乡宝地,说我练把式不要钱,我上这儿过隐来啦?还是我吃多了在这儿消化食哪?都不是。我跟老乡亲们一再声明,就是白马河甘家堡这儿有一位化地无形隐逸侠甘大侠客,他是武林道的前辈,我很敬仰他,打算在这儿抛砖引玉,把甘大侠客引出来,我跟他讨教讨教。没想到我到这儿三天啦,这个甘大侠客闭门不出,他一定是胆小微微、畏刀避剑、怕死贪生,他不出来。没想到,今天一清早儿,来了这么一位金钢腿儿,听我说话有点儿不愤了,过来跟我一动手,嘿!也许他在别人那儿是金钢腿儿,在我的跟前是麻秸杆儿腿,一碰就折了。我这一脚踢的可不是金钢腿儿穆顺,我踢的是甘雨甘凤池!我想借他之口,传他之耳,让姓甘的来跟我试试。我跟众位说,从今天起,我再练三天,等着甘大侠,我跟他分个强存弱死真有假亡。甘大侠要不来,对不起,众位乡亲,我可就走了。我就为的是讨教讨教,跟甘大侠学两招儿。我不这么样儿,人家甘大侠不出来,我这么样儿了,他还不出来,那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他怕死贪生啊!我,说练就练。”

这话老侠于成都听见了,笑着说:“嘿嘿嘿,甘爷,这小孩子儿说我吧?”

甘爷这气,这老头子怎么激事儿啊?猛然间,人群儿里头有人说话:“哟!朋友,你的口气太大了。好吧,我来跟你讨教讨教。”垫步拧腰“蹭”一下儿,蛮子孔秀就蹿出来了。老乡们一瞧,怎么来个江南人哪?二十多岁,白净脸儿,瘦条儿的身材。卖艺人赶紧一抱拳:“师父,怎么称呼?”“你要问我吗?正是刚才提到的,画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啊!”旁边的乡亲这个骂呀,因为他们有管甘老侠叫叔的,叫伯父的,叫爷爷的,叫太爷的全有,你提你是甘凤池,合算你成了我们家的太爷啦!再有甘老侠在这儿哪,没有说话。卖艺人上下打量:“朋友,你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甘老侠是威名远振的武林前辈,你算什么东西?你给人家甘老侠提鞋,恐怕人家都不要你。”“这叫什么话!你怎么这样说?”“甘老侠是七八十岁老成持重的前辈,人家有胡子,你的胡子哪?”“噢,我的胡须嘛,啊,我告诉你,我怕吃饭碍事嘛,昨天把它刮了。”“哈哈哈哈……”老乡亲们也都乐了。

卖艺人见他说瞎话不挑好日子,便道:“你要说你是甘大侠,那我就不跟你动手了。你到底是谁?”“好了,我告诉你吧,我家住在扬州,姓孔名秀表字春芳,外号儿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他一边儿说着名姓儿,一边儿往前走,说到“物”这儿,猛的一伸手,“唰”的一下子,并食中二指对准这卖艺人的眼睛就来了,这叫“金龙吐须”。其实这卖艺人受过高人的传授,一瞧他指手划脚往前走,就知道他要动手。这小孩儿没动地方,只见他往右边儿微然一甩脸,伸左手一立,一掏孔秀的手腕儿,“腾”的一下“金丝儿缠腕”,就给拿住了。其实卖艺人要伤孔秀,只要一抬腿,左手攥着你的胳膊腕子,右脚一蹬你的胸口,能把你这手腕子给你抻折喽!但人家刁住了孔秀的腕子一伸右手“大鹏展翅”,左手一撒,一碰他胳膊,这孔秀乐儿大啦,噔、噔、噔、扑通,来了一个大坐墩儿!看场的人们哈哈哈都乐了。孔秀起来说:“这叫什么话?我替你们本地的甘老爷子挣面子,你们倒耻笑我输招。”其实他也知道寒碜,脸儿一红,钻到人群儿里头,站在阮和、阮壁这些人的后头不言语了。

卖艺人大笑:“哈哈哈哈,众位,这位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乡亲们,留神您的兜儿里头要有钱,可别让他给取了去呀!”大家伙儿这才明白,敢情这个外号儿是小偷儿。孔秀这个气!这卖艺人接着说:“他哪有本事呀,我想这个人可能是甘大侠客的弟子吧?还有哪位想过来试试吗?”刚说到这儿,打人群里头飞身形进来一个小孩儿说道:“赢个三阵两阵,败个三阵两阵都无足挂齿,你又何必口狂呢!不才在下跟你讨教三合。”这个卖艺的上下一打量,进来的这个小孩儿,中等的个儿,细腰窄背,一身蓝,梳着冲天杵的小辫儿,前发齐盾,后发披肩盖颈,瓜子儿一张脸儿,修眉大眼,鼻直口正,一双元宝耳,长得俊极了。原来是多臂童子夏九龄。卖艺人问:“好了,你打算跟我动手,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只要一拳一脚把我赢了,我马上告诉你名姓儿。”“哈哈哈,我也是这意思。你只要赢了我,我告诉你!”“那好吧。既然不报名姓儿,你请吧。”夏九龄往前这么一抢身,左手一晃面门“乌龙探爪”,“刷”的一下儿就到了卖艺人的胸前。卖艺人往左滑步,立右手这么一穿他,左手从右臂胳膊肘底下出去了,往前一抢步,进步掖掌奔面门来了。夏九龄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左腿走扫堂,右腿当轴儿,一阵风儿一样,老虎甩尾巴“唰”的一下儿。卖艺人脚尖一点地长腰起来,迈过夏九龄的腿,举双拳奔夏九龄的顶梁就打。

夏九龄往旁边儿一闪身,两人插招换势打在一处。

九龄这孩子功夫不错,又聪慧,搂打搪封、踢弹扫挂,脚尖儿点地,身法很快。卖艺人一边儿动着手,一边儿看夏九龄的本领,暗自点头:这个小孩儿,比刚才那个南蛮臭豆腐可强得多。走行门让过步,七八个回合,这就很不错了。夏九龄上右步,一个“丹凤朝阳”,右手照着卖艺人的太阳穴就打,卖艺人就势往下这么一掠身儿,氽头一躲,右脚往中宫一插,伸右手一个摔子,就是反右手,“啪”一砸夏九龄的胳膊,夏九龄往后一撤步,他猛的一上左步,往下一矮身“金牛拱地”,在夏九龄右腿的腿肚子上“啪”的一下,就打上了。夏九龄“叭唧”就一个跟头。王爷怪心疼的:嘿!他怎么把九龄给打了。夏九龄一折身儿起来,脸臊得跟红布一个样儿,面红耳赤啊。

人家这把式卖艺的一抱拳:“朋友,不问你的名姓了,请吧!”九龄这寒碜喽!低着头出去,一句话不说了。

卖艺人刚要迈腿,打人群儿里头又出来一位:“相好的,来吧!我跟你试试吧。”玉麒麟司马良进来了,“我跟你讨教讨教。”“你怎么称呼啊?”

“朋友,你要问我,复姓司马,单字名良,有个外号儿叫玉麒麟。”“喝!外号儿可好哇!来,请吧。”玉麒麟司马良往前一抢身儿,双手晃面门,脚踏中宫就是一个“对面中扶手”,照着打把式卖艺的这个年轻人的前胸就按下来了。卖艺人往旁边儿一闪身,上右步“叶底藏花”就是一掌,照着司马良的左肋下打来。要是戳上,真能把肋骨给戳折喽!玉麒麟司马良也知道这小孩儿厉害,“张飞大骗马”脚尖儿一点地“唰”的一下儿,从他胳膊上头蹿过去,右手的拳照着他的胸口上就到了。卖艺人“白马卷蹄”,拿左手往下这么一挽,司马良就势坠肘沉肩,右脚扎根反过身来,“十字摆莲外合腿”照着卖艺人的太阳穴就踢。这个卖艺人一琢磨,他的功夫可不错呀!往后一撤身儿,双手封住门户,两个人彼此道“请”,当场动手又打在一处。两个人好快的身法。司马良的能耐是比夏九龄强,但是十几个回合开出去,司马良不敌这打把式卖艺的小伙子。司马良一斜身,右脚扎根,抬左脚就是一个“搬尖儿脚”,照着卖艺人的小肚子就点来了。这个年轻人向右一叉步,微然一斜身,司马良这脚可就空了。人家就势用左手一挽他脚腕子,伸右手顺着他的大腿这么一拨噜,正把司马良的腿给攥住了。说真的,人家一使劲儿司马良的腿都能折喽!不过没有,只这么一搡,司马良出去一溜滚儿。司马良就地十八滚,“噌”的一下儿起来了。一句话没说,抱了抱拳,掸了掸土,低着头出去了。

这时候,场子里头可很静啊,这位打把式卖艺的年轻人作了个罗圈儿揖:“乡亲们,这两位听口音不是咱们本地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儿来的?咱们不知道。能为嘛,还是过得去。不过要跟我比试,还差得多,因为他们能耐到底还是不成,要冲这个能耐呀,好像不是跟师父学的。”他底下可要说出难听的话来了,是跟师娘学的。海川可不能让他说出这句话来,海川一扬手:“朋友,不要口狂嘛。”迈步就进来了。年轻人一抬头看见海川,虽然海川跟个农村的老乡打扮一样,土黄布裤子汗衫儿,左大襟白骨头纽子,粗蓝布大褂儿又肥又大,可是浑金朴玉,很有气度。老乡们也都纳闷儿:好像这位乡下人是跟着甘老侠一块来的,与虎同眠焉有善兽,与凤同飞必定俊鸟,怎么这甘老爷子会认识这么一位啊?刚才那几位都很精神,可打不过这位卖艺的,怎么这位乡下人倒进来了哪?老乡们就更往前挤啦。这人是越来越多,本村的人全来了,连外村走道路过的也全都围上来了。

这位打把式卖艺的仔细一看童海川,二眸子光华乱转,眼神特别地足呵,他心说:你别看这位穿着打扮怯,这个人的功夫不怯,最起码得有很好很好的武功之底。卖艺的年轻人一抱拳:“老师傅,您贵姓呵?”海川一想自己在这通名姓不大好。“噢!我的名姓你不用问,如果你要输给了我,那就更甭问了,你要赢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叫什么呵?”“哈哈哈哈,师傅,您不提,我也不能提。”“你还是提提吧,当着这么多的乡亲们,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儿知道知道,”“这位师傅你一定要问?唉呀!这儿有板凳,你坐住了,我告诉你。不然的话,我的名姓儿太大,回头你不坐这儿,也许来个跟头。”哎哟!老百姓也都含糊了:这位怎么称呼呵?会让人一听名姓就吓个跟头!海川说:“好吧!我运运气,我站稳了,不用扶着墙头,不用扶着树,也不用坐下,你提出来,我加小心就是了。”“那好吧!在下我家住直隶省京南霸州,姓童名林,字海川,北高峰献艺贺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海川这么一想:你叫童林,我上哪儿去了?他这么冒充我的名字,直隶省京南霸州童家村,你知道这童家村在哪儿?童林住在哪一头儿呵?嘿!老少群雄也都愣了。哟!敢情这位也叫童林哪!也是北高峰献艺贺号的。别人都可以,唯有孔秀骂街:“混账东西,你真是王八羔子,你怎么冒充我师父的名字呵?你要是童海川,我不成了徒儿了吗?”海川倒没反驳他。“噢!原来是童侠客,久仰大名呵!”卖艺人大笑着说:“哈哈哈,朋友,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你就不用磕头行礼了。”海川这气!又指着假童林说:“我也没磕呵!好吧!童师傅,我来讨教讨教你的功夫吧。”“可以,咱们是讨教什么呢?”“枪、刀、军刃、拳脚都行。”卖艺人说:“不过我这只有一口刀、一条枪,拳脚咱们二位都有。”乡亲们搭茬了:“老师傅,你们二位要是比武的话,我们家里都有刀有枪,我们给您拿去。”人家白马河甘家堡这村家家都有。有人“噔噔噔”就近跑到家里,一个扛了好几条枪,拿着几口刀进来之后,“叭啦啦”往那儿一搁:“这回您够使的了吧!”“你看,枪也有了,刀也有了,童师傅,来吧!”“咱们是使枪还是使刀呢?”

“好。我先讨教讨教您的枪法。”这个打把式卖艺的童师傅伸手把枪拿起来了,海川一伸手也拿起一根蜡杆枪来。说这条枪好使不好使,海川倒不在乎。

阴阳把一合枪,“叭啦”一颤,“丁”字步往这一站。“来吧,童师傅,请进招!”假童林往前一赶步,也是双手合枪,“叭啦”一颤枪。有点儿功夫,“狸猫扑鼠”照着海川的胸前“唰”的一下,枪走一条线就到了。海川也是四平的架子托着枪,一看假童林的枪来了,前把往里这么一合,“叭”,海川手里的枪杆儿就跟面筋似的一抖,把假童林的枪给缠住了,四外里人多,海川不敢往外抖,一抖他的枪就飞出去了。海川往下一压,一下子就把假童林的枪给夺出了手,然后就势推后把这儿一斜,上右步一带枪,这手功夫叫“外带还”。好厉害!枪撒手了,只有一闭眼,等死吧!海川这枪到了假童林的哽嗓停住了,离他的嗓轴子也不过一韭菜叶的距离。大家伙儿看着好悬那!王爷吓了一跳,心说:你别给扎死呵!枪虽“唰”的一下就到了,但是海川有分寸,停在嗓轴儿头后,轻轻叫了声:“童师傅。”这假童林把眼睛睁开了:“啊?老师傅!”海川一笑:“哈哈哈。算你输呵还是算我输?”

假童林脸一红:“老师傅,您的枪法十分高明,在下输了。”“噢,好。”

海川把枪放到地下。这位假童林也把枪捡起来立在那里,他这么一琢磨:也许这位枪法太好,我成了孔圣人门前卖百家姓的了,看来错了,我跟他讨教讨教刀吧。“老师傅,我还想跟你讨教讨教刀法。”海川点头:“童侠客,可以呵,请吧!”再瞧这假童林一伸手把刀拿起来了,按刀把一顶崩簧儿,嚓楞楞一声响把单刀亮出来了。海川也把老乡送来的刀拿起一把来,合住刀把,往后一撤步“夜战八方藏刀式”:“请进招。”假童林一想:来吧!往前这么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刀走缠头裹脑,斜肩带背,挂着风声,对准海川脖子的左面就劈来了。海川推刀把,身子一横,右步在先,左步在后,一斜身,伸左手,一点他拿刀的里边腕子,海川的劲多足呵!金钢指“当”

这么一点他,他就觉这手腕跟要折一样,假童林就把刀给扔了。海川往前一上步,身子一转,一阵风似的,刀就奔他双腿来了。卖艺人脚尖一点地,蜷腿一跳,“旱地拔葱”起来,没等他落地,海川的刀又回来了,这叫“猛虎寻食”。等假童林落地站稳,海川的刀也落到了他脖子上了:“童师傅,怎么样呵?”哎哟!这假童林脸儿一红,他想:这下可干了!刀也好,枪也好,一招不走我就输呵,这位老师傅可够高的。他脸色难看地说:“呵,老师傅,我输了。”海川把刀撤回来,刀入鞘,往地上一放。假童林也把刀捡起来放在刀鞘内,搁到旁边。他这么一琢磨:嘿,我怎么这么不走运哪!这个乡下人大概枪法、刀法都好,可能拳脚就不灵了。想到这里,抱拳拱手说:“老师傅,我还有不情之请。”“呵,好啊!童侠客,你说吧。”“我打算跟您讨教讨教拳脚。”海川大笑:“哈哈哈,讨教拳脚也可以。不过,当着这么多的乡亲,咱们俩人得挂个彩头,你认为怎么样?”假童林想了一下:“您说吧,挂什么彩儿?”“这样吧,如果动拳脚,你要把我赢了,我拜你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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