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司徒朗逃往大西洋 田子步窥视玲珑岛

上回书说到:八卦山试五绝艺,海川试平行十三丈五,望云亭上拿二小,不想是假人,他眼睛里头都要喷出火来了。北侠走过来道:“兄弟,别生气,这里头另有原因,你千万千万别着急,咱们大家先回央戊己土大厅,有什么话再说吧。”童林看着哥哥秋田,不能再说别的了,连于爷和侯振远都劝:“兄弟啊,消消火,事情有个完,咱们到底听听是怎么回事。”大家伙儿一块走了,两个鱼皮人也拿走了,一直来到大厅。二爷胡元霸先派人准备脸水,大家擦脸嗽口,正喝着,这时,李昆也给救过来了,李太极往那儿一坐,两眼发直。海川问北侠秋田:“哥哥,我问问您,您说有什么原因啊?”北侠秋田就把自己一来直到现在,包括四、五、七庄主另设计谋之事全说了。然后接着又辩道:“兄弟们,于老哥哥和王老侠比咱们大家伙儿的岁数都大,经验也多,振远啊,你说你办的这事对吗?”老侠侯振远脸红了:“哥哥,真没想到太极公宽仁大义,我算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侯振远得承认,真的我拿人家李昆当个英雄,就不应该去杭州,而应直接奔这来。杭州,金龙镖局,黄灿、潘龙的事情要紧,还是海川的国宝事情要紧啊?看来,本末倒置了。海川听完了点头:“唉,要不怎么说李太极公是好人呢。”便冲着李昆一抱拳:“太极公,您的苦衷我知道,我们就不用再提了,这里头我跟我哥哥侯振远有很多的不是之处,但是请问您一下,铁臂罗汉法禅这些人带着国宝、二小到什么地方去了?”就这一句话,李昆身上仿佛卸下五千斤份量来,他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我们还是想法找法禅拿二小请国宝才是。”老侠侯振远在李昆的面前一抱拳道:“太极公,看来有很多的事情,我们做得不到家。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我总认为带着海川来也是往返徒劳,没想到太极公你是如此的高明,好吧,咱们事情就算完了。现在我们就是打听打听这两个人落在哪了。”李昆说道:“八弟,这不是众位侠客爷说了吗,你到船坞打听一下,他们调的什么船,到什么地方去了。”田八爷走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不对,皱着眉,好像很为难。田八爷对李昆低语道:“哥哥,他们到大爷那去了。”“啊!”李太极脸色一白:“这可坏了。”大家伙儿都不明白,李昆李太极才把事情细说清楚。

原来在八卦山的东北方向,顺着南盘江下游走四十里水路,在江中心有个岛,叫玲珑岛。玲珑岛的大寨主是李昆的大师哥,他复姓司徒单字名朗,闯荡江湖有个美称九尾宗彝世界妙手。司徒朗跟李昆是一个村里的人,都是昆明县北四十里地,这个村子叫李各庄。李昆是李各庄首户大财主,父母双亡,家资万贯,使奴唤婢,有很多的人,但是一辈子无所好,除去读书以外,就是喜欢练武,可是得不着好老师。村西口路北有一个酒馆,两间门脸临街,进了这酒馆往后有个避风门,过去之后是一个小院。三间北房,东西厢房各两间。院里头很干净,放着一点农具,看来是种地兼做小买卖。掌柜的复姓司徒单字名朗。这个人爹娘都没有了,他的长相十分凶恶,个不高,猴形脸,窄脑门,脸的正中还有一块白钱癣。本村的人对他没好感,而且这人脾气很暴。这天,来了不少喝酒的,都坐在那儿喝着酒,说着闲话,司徒朗伺候着。

这个时候,打门口进来一位老仙长,司徒朗一看这位仙长,真是风采可爱,仙风道骨,年纪也就在四十多岁,细条的身材,面似三秋古月,三绺墨髯,修眉朗目,鼻直口正,一对元宝耳,身上穿着一件古铜色道袍,佩宝剑,高挽发纂,金簪别顶。司徒朗一眼看见这老道,满脸春风过来了:“哈哈哈,老仙长,喝点酒吗?”“不错,山人想喝点酒。”“啊,那边请。”司徒朗让这老道坐在一张桌上,给他拿过两盘菜来,又烫了两壶酒,让老仙长喝上了。等喝完了以后,司徒朗过来问:“您还喝吗?”“无量佛,谢谢,我不喝了。”“噢。”司徒朗把家伙都拿走,然后过来说道:“啊,钱不多,两吊四百钱。”老道爷一掏钱:“哎呀!无量佛,贫道我这一次离开庙,出来急了点,身上忘了带钱了,你能不能给我记一帐?过两天我从您这路过,再加倍奉还。”“道爷,没关系,您一个出家人又喝不了多少,我这小酒馆再赚不了钱,赚出您这份来还不算什么,道爷您请吧,给不给的没事。”“噢,谢谢檀越。”老仙长走了。没想到第二天老仙长又来了,还照样要了两壶酒,司徒朗还照样给准备好菜,然后司徒朗忙别的去了。吃完了以后,司徒朗归置家伙:“道爷,还是两吊四百钱。”“噢,不多,我可真对不起您,我记得我拿着钱了,没想到一粗心我又忘在庙里了。”“没关系,哈哈哈,您走吧,我给您记上帐,什么时候您想来您就来。”嘿,第三天老仙长又来了,喝完了酒以后,司徒朗收拾完家伙,一要钱,老仙长还没有,说:“不瞒您说,贫道今天买了几斤豆腐,我把这两钱全都花了,过几天我化着缘再给您吧。”司徒朗有些不乐意,但是脸上没带出来:“道爷,行啊,您请吧,没关系,明天有工夫您还来。”“是是是,我打算在这坐一会儿。”“行啊。”

司徒朗一拉避风门往后头去了。在后头干着活,瞧这避风门一动,老道长奔后院来了。司徒朗心说:这道爷干什么,喝了三天酒不给我钱,让他走他不走,他怎么还溜到我后院里头?老仙长进来以后笑着问:“无量佛!檀越你贵姓啊?”“您要问我。复姓司徒单字名朗。”“哎哟,司徒,今年多大岁数了?”“啊,十九了。”“噢,十九岁,好岁数。我看你腰板、腰腿都不错啊。”“嗨,不瞒您说,我从小就好练,可是没有名师,这二年由于家计,没法子,父母没有了,我得凑和着谋生吃饭,开了这么一个小酒馆。挣个钱,所以我把功夫就搁下了。”“噢,你还很好练武啊。我跟你商量商量,贫道欠你的酒钱我是还不了啦,我会两下武艺教给你,成不成呢?”“哎哟道爷,那我求之不得呀,我可不知道您会什么样的武艺?”“你瞧这个。”老仙长并食中二指,旁边有一块木头,照着木头上一戳,噗,把这手指头杵进去一寸来深,跟着拔出来了,手指头什么毛病没有。司徒朗的箭翎耳一晃悠:“这,这了不得了,道爷,您老人家是世外的高人哪!您既然看得起我,我就是您的弟子了。老师请上,受弟子一拜。”司徒朗趴在地上给道爷磕头。道爷说:“徒儿,起来吧,咱们就是师徒了,我教你能耐,你一天管我三顿酒饭吃,不论好坏,吃饱了就行,我瞧你这屋里头还宽绰,你把屋里收拾收拾,我就在你这后院住下了。我收你,但是有一样,跟任何人不许提,你只要是一提,咱们可是说清楚了,我立刻就不教你了。”“师父您放心吧。您瞧北屋里就很宽绰。”司徒朗把仙长领到北屋里,又把东屋收拾出来作为功房。

从这天起,司徒朗就跟老仙长练上功了。光阴茬苒,转眼就是三年,经人家这位老仙长一指点,司徒朗的能为大长,但是任何人都不知道,司徒朗守口如瓶。吃完早饭以后,老仙长要打一会儿坐,司徒朗刚到外头,这个时候,一推门进来一人:“哎哟,司徒掌柜的。”“啊,管家、管家。”司徒朗知道这是东村口路北李公子他家里头派来的家人,便问:“贵管家,什么事呀?”“我们公子爷家里来了几个朋友,打算喝点酒,您给送五十斤酒去吧。”“好,我这就去。”打了五十斤酒,满满一坛子封好了,司徒朗搁在肩膀上打酒馆出来,穿十字街往东,来到李昆公子爷的家里。家人一瞧:“哎哟喝,掌柜的,您给送来了。”司徒朗把酒交到门房,见院里站着垂手待立的家人有二十几个,挺精神。李昆也把长大的衣服脱了,辫子盘在脖子上,正在打拳。司徒朗一看不走了,您想,司徒朗跟那位道爷练了三年,不管人家道爷教的什么能耐,也比李昆他们这玩艺儿练得强得多呀!李昆练完了以后一瞧:“哟!这不是酒馆司徒掌柜的吗?”“李庄主,哈哈哈……”你这功夫可练得不错呀。”“哎哟,夸奖,夸奖,怎么着掌柜的,我练的这玩艺儿你也喜欢吗?”司徒朗面有得色:“这个,多少懂得一点儿。”李昆听了吃惊:“那么您看我这功夫怎么样?”司徒朗一撇嘴:“你还没功夫呢,哈哈哈……,你这功夫是费饭的功夫,谈得到功夫吗?”司徒朗这口气太大了。

李昆还算有涵养,没说什么,旁边这几位不乐意了。李昆说:“掌柜的,看来你是内行啊?”司徒朗一阵狂笑,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真正的性格。司徒朗说:“不敢说内行,比你们这几位强一点儿。”这些人不服气:“那么您打趟拳我们看看。”“好吧!”司徒朗也不客气,他把衣服掖好,迈步过来,往下一矮身“刷”一伸手。“哎哟!”李昆可就愣了,人家这功夫可跟李昆练的那玩艺儿不一样了,肩架步伐都很好,司徒朗“叭叭叭”练完了之后,往那儿一站,气不涌出,面不更色。“哈哈哈……李庄主,你看我这功夫怎么样啊?”李昆躬身施礼:“哎呀!司徒掌柜的,我跟您是一个村的老乡亲,您这功夫可了不得,您打的这趟拳,我瞧着眼花缭乱,太好了!胜我万万倍。”

那几位也服了:“哟,真是的,您这功夫可真不错,您跟谁学的?”司徒朗摇摇头:“这个别打听,哈哈哈……回见,回见!”他作了个揖就要走。李昆一想,自己有志练武,这机会难得。李昆就不让走了:“司徒掌柜的,您可不能走,无论如何,您也得告诉我,您的老师是哪位,我一定求您转达我要拜他为师,我跟他也学点功夫。”司徒朗也知道师父说的话,他不敢答应,便说:“你这儿人挺多的,我不能说,更不敢答应你,回见回见。”他又要走,李昆拦住:“别价别价。走!你们都走!”李昆把这几位朋友都轰了,然后把司徒朗请到客厅,泡上茶,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很沉着地说:“掌柜的,我谢谢你,我李昆一生好武,苦于不得名师,我看您这功夫确实是名师所传,您无论如何也得教给我,您看怎么样?”

司徒朗决意不说,因为是老师有话,任何人不准告诉。但是这李昆的盛情难却呀,但说:“你要问,我只能告诉你,教给我的这位老人家是位出家的仙长,到现在姓什么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在我家住着呢,跟我说不准让别人知道,不让我提,只要一提,老仙长站起来就走,你看这怎么办。”李昆一摆手:“不要紧,我到那儿给他磕头去,我把他接到我这儿来,我这儿宽绰。”司徒朗说:“我也这么想,把老师接到你家来,一切吃穿用都比我那儿强得多。”

李昆马上传底下人套车,跟着司徒朗来到酒馆门口。车子停住,司徒朗一招手,带着李昆往里走。一直来到后院北房,挑帘进来,老仙长在这儿正坐着养神哪。司徒朗叫声:“师父。”李昆抢进几步,“扑通”就跪在地上。

老仙长一看李昆细条身材,细腰窄背,二十来岁,雪白的脸蛋,重眉毛,大眼睛,通关鼻梁,四方口,一对元宝耳,漆黑刷亮的一条大辫子,穿着一身银灰色衣服,煞着绒绳。确实是长得风流潇洒,一团正气,倜傥不群。老仙长问道:“无量佛,你是谁?快起来,徒儿,这是怎么回事呀?”司徒朗也跪下了:“师父嘱咐我,让我绝对不跟别人提,可这个年轻人是咱们村的首户财主,家里的条件十分好,我觉得师父在这儿住着有点委屈了,您这么大年纪,要吃的吃的不好,要喝的喝的不好,我想孝敬您一身衣裳,都孝敬不起。师父,您收个有钱的徒弟让他把您接走,我到他那里练去。”“无量佛,有钱没钱,但看你资质天赋如何,如果你资质天赋好,即便说师徒要着饭,老师也愿意把功夫传给你;如果你资质天赋不成,不是练武术的身材,既便你成天拿御宴招待,贫道也不能接受啊。”“师父,他行,您瞧他这身条,他练得也不错。”李昆也一个劲地央告:“师父,您就跟着弟子走吧。弟子一定很好的孝敬您。”老仙长只好点头。

大家打酒馆出来,老仙长上了车,司徒朗和李昆跟着,来到李昆的家中。

屋里的陈设十分讲究,请老师进来以后,哥儿俩正式拜师。再说村里有个小火神庙,火神庙里头有个穷老道,此人姓吕名瑞字德兴。老仙长到这一带来,先就住在吕瑞的庙中。这个老道虽然穷,但是为人憨厚老实。这会儿,老仙人让李昆派人把吕瑞也找来,这样,师兄弟三个同堂学艺。

过了些日子,有一天,老仙长把司徒朗一个人叫到屋子里,说道:“徒儿,以后你准备干什么去呀?”“弟子要回去照顾买卖了。”“徒儿,你跟我练了三年多了,为师觉得对不起你。”“唉,师父,这是哪的话儿啊,只是弟子孝敬不到,对不起恩师教训之恩。”“唉!我跟你说实话得了,徒儿,你的相貌十分凶恶,为师想如果真的把绝艺传授于你,恐怕将来你在外头惹事生非,越理胡行,为师的门户中有一条戒律,就是不准艺传于匪人,我看你就是这类人,所以这几年来,我都没教你真能耐。人怕久挨金怕炼,孩子,你是面恶而心善。”司徒朗听完赶忙跪下:“哎哟!师父,您夸奖了,不瞒您说,弟子我长得这样,我有什么法子?”老仙长点头:“得了,从现在起,我要教给你们三人三种能为。教李昆太极十三式,教你暗掌打穴,一招手照某人身上打一巴掌,被打的这个人当时也不理会,什么毛病没有,其实这是照穴道打的,一个半月准死,十分厉害。”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就二十年啊,李昆、吕瑞、司徒朗的功夫全出来了。吕德兴能为不大,但是老仙长教给他一种东西,叫五毒大葫芦,里头完全都是配的五毒汁,只要一拉千斤坠儿,“滋”葫芦口一开,从里头冒出一股子坏水来,打到人身上就烂,非百草霜治不了这五毒汁。

一天,老仙长把他们三个人叫过来说道:“从此以后,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你们的功夫都出来了,为师也要四海云游数年。”三个人都跪下了:“老师呀,二十年耳鬓厮磨,教弟子将来能够成名天下,蒙您的春风化雨,我们应当知恩报德,您老人家也这么大年纪了,何必还要到外头去呢?再说,您老人家的名姓,我们三人还不知道呢!”

老仙长口诵佛号:“无量佛!男儿志在四方,我是个出家人,我愿意云游天下,再说多年没离开云南本地了。要问为师名姓,记住了,我是江西信州龙虎山玄天观天师嫡派四大名剑、三爷张鸿钧的长门弟子,太虚上人庄道勤。”老仙长庄道勤把自己的事全说了,哥儿三人皆大欢喜:“谢谢师父。”

从此大家分手了。司徒朗的小酒铺也关了张,自己带点儿银两,南七北六十三省一闯荡,三年的功夫,暗掌打穴他就治死一百多人。不管人家是好人是坏人,只要他看不上眼,他就打你一下暗掌,让你到了时候死去。但没有不透风的篱笆,结果他这件事让老仙长庄道勤知道了,庄老仙长这才明白:“哎呀,我到底还是艺传于匪了。我非把司徒朗杀了,我不要他这个徒弟!”老仙长佩着“落叶秋风扫”宝刃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寻找司徒朗。司徒朗知道以后,他跑了,坐海船下了西洋。

这时,李昆、吕瑞都知道了,两个人打家里出来找着老师,跪在地下央告:“师父,您回家吧,师徒之情呀!我师哥再不好也是您的弟子,多年的心血培植,您见着他,可以劝他,无论如何,您不能杀他,绝了师徒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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