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崔成献地图报恩 鲁清察地形派将

话说云中燕子崔成说“你们哥几个多多注意点,我去去就来。”说完他来看外面,在松林之中,换好了夜行衣,便扑奔四里屯的西村头。来到了门外,侧耳细听,听见院内人声乱杂,连忙绕到店后,扎二臂往四外一瞧,并无人声。长腰上了墙,低头往里一看,马棚内有许多的马匹。崔成往南一看,早看见三大后窗户内灯光闪亮,人影飘摇。用手取下一块灰片扔在地上,一无人声二无犬吠,知道后院一个人没有,这才跳下墙来。一直来到房沿,抖身形上了后窗台。挂住之后,取出银针,刺破一孔,眇一目往里观看。迎门站着一个瞎子,怀里抱住一根马杆,手中端着一碗面。此外另有许多的人,有老有少,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此时杜林正在后房沿坐着啦,所以他没看见是杜林。听见那个瞎子要拉屎,他万也想不到人家是计。有人引他出去,自己一个不留神,被人擒住,提到大厅,谁看谁不认识。最后杜林要过来,认明是他,便将绑绳解了。这便是他这段倒笔书。老人杜锦说:“崔成,从今以后,不准你管他叫小爷爷,你这不是折杀他吗?”杜林说:“这个叫小爷爷,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这是从崔成嘴里说出来的。”崔成说:“诸位我可是山东省的人,吃山东的水长起来的。我也不是长普铎之威风,灭你们大家的锐气,皆因这里有我小爷爷,因为他在山东搭救过我的残喘性命,我无恩可报。这一事,我将这正东方的阵图交与您大家。先将走线轮弦治住,然后再进山,是万无一失。要不然是飞蛾投火,自寻一死。”杜林说:“你先别说这阵图之事,除去我一人之外,这内中还有你认识的人没有啦?”崔成说:“有认识的人,可没说过话。有东路三位老达官,我在他老人家店内做过事。”杜林说:“哪三位呢?”崔成说:“飞天怪蟒徐成桢,恨地无环蒋国瑞,圣手托天李廷然。”徐国桢说:“崔成,你在我镖店作过事,那我怎么不记得啦?”崔成说:“您往二年前想,也是您的事情多,一时想不起。您可曾记得派我拿五百两银子,二十两路费,叫我往杜家河口过镖,我是一去未归。我走到杜家河口东村外,巧遇阴阳鬼焦英。这时他在树林内,正持刀威吓,向一妇人求情。那个妇人是大大的贤慧,执意不允。当时被我解去重围,将她送至家中。后来焦英在路上暗算于我,这才多承我这位小爷爷搭救我的性命。因为我周济那个妇人二百两白金,那时我小爷爷杜林,叫我离开山东,周济我三百白银,我来到西川省,结交普铎二年有馀。徐老达官您再细想一想,对不对有我这么个人?”徐国桢说:“我倒忘记了。”崔成说:“那是您镖行的事太忙,丢个千数八百的不在乎。可是除去在您这里拿走五百,是我的错处,别的地方,我又没有这种行为。”徐国桢说:“这不算甚么。真要有据有对,准是行侠周济贫穷之人啦,那就是一千也无妨碍。”崔成说:“咱们这里有外人没有?”鲁清说:“没有外人。你有甚么事吗?”崔成说:“有,若按交友之道说,我也不能帮助您诸位对着普铎去争斗。因为我来到西川省,普铎以及各位寨主喽兵,全对我恩重如山,不好意思反脸。”杜林说:“崔成,是我先搭救的你?还是你先跟他们结的拜呢?”崔成说:“您先搭救的我,我才离开山东省,来到西川省结交普铎。我们几个人,对天赌咒烧香喝血酒,比作一母同胞,生死的弟兄。我崔成如今也不能回银花沟,助力普铎。我要助力他人啦,我那时恐怕山东的宾朋辱骂于我。可是我若帮助您大家,我又对不起神前那股香。哪位出去兜一个湾去,万一要是有人暗中跟了我来,那也就大有不便。”鲁清说:“谢春、谢亮、石俊章、杜兴、杜林,云彪你们六个人到外边兜个弯儿,可千万别偷闲躲懒,此事关系重大。”六个人答应,转身往外就走。每人脱了大氅,围在腰间,有上房的有在地上的。当时房的左右前后,里里外外,全调查了一遍,并无歹人。这才回到屋中,向鲁清回话:“一个外人没有。”

崔成说:“杜小爷爷,外边既然是没有外人啦,那我可以细说他们的埋伏。从打银花沟大厅上说,四面全有走线轮弦,利害无比。那就请鲁爷多费心机,派遣能人,先治住他的总弦,那时房墙挡不住人出入,就可以随便。我知道了才向众位宣布一二。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也就无法说了。不过进山口时,多加仔细留神就是。我这张地图是正东方埋伏,上房上墙,全要留神,那上面全有片网,有滚瓦,大家多要注意。我别的不念,也得念我那生身的父母,还在山东埋着。再说我是吃山东水长大的,绝不忘本。”说话之间,伸手取出一张地图,献与鲁清。当时众人一齐来到屋中、借着灯光一看,崔成是颜色不改。鲁清说:“崔成你方才所说的这一片话,我便知道你其肺肝然。此地图可是实在的吗?”崔成一闻此言,不由二目落泪,遂说:“此图若不真,叫弟子死于乱刃之下。”杜林说:“崔成,你将他图献与我们大家,你是回银花沟去啊?还是跟我们大家回山东省呢?”崔成说:“我要回银花沟,对不起山东省;我要回山东省又对不起神前那股香。如今我是进退两难。”说到此处,一跺脚,亮刀,要横刀自刎。杜林忙给拉住,大家忙过来解劝于他。鲁清说:“崔成,用我姓鲁的这两只眼睛一看,你是一个忠厚老诚人,偷富济贫,一世行侠。若落这个收缘,太可惜了。若是打爹骂娘,作恶多端之人,落甚么样的收缘结果,那倒没有甚么。”崔成说:“那么您诸位不忍看我抱刀自刎,那么您列位随我来。”大家一齐出来,崔成来到外面,杜林说:“你要把刀带好。”崔成飞身上房,一抱拳说道:“诸位呀,你我是他年相见,后会有期,我奔正北而去。”说罢这才走了。

后文书打十三川,再行出世,按下不表。且说他们大家,看他已走,这才回到房中。鲁清说:“咱们大家把八仙桌围啦。叫杜林、云彪到外面看一看有人没有?再细看崔成走了没有?二人来到外面,飞身上北房,蹿房越脊来到北墙外,到无人之处。眼前有片树林,忽听林中有人自言自语的说话。那人是冲山东省磕了三个头,又冲银花沟磕了三个头。杜林连忙跑到林外,爬伏在地,就见崔成磕完了头,出树林一直往北下去。杜林追他,却没追上。原来他有燕子七纵法,脚力实在不慢。杜林看他去远,这才回来,见鲁清一报告。鲁清点了点头,这才将阵图铺在桌上,大众围着观看。就见这个阵图,实在治理的坚固。委派江南赵在头道墙,在第七块抢檐,施展你的绝艺,揭下一块竖的。那时头一道围子墙的消息全没用了,那时墙上是任甚么也没有了。然后飞身下去,用刀点一点地,看看翻板还动不动啦。第二道围子墙,必须银面太岁朱杰。那里有一个过道门,门洞里头向东站着一条狗。用双足踩住狗腰,狗一爬下,随着他的身,千万别下来。往下一沉,用脚把狗尾巴踩下去,那消息跑完,犹如同走平道一般。过道门西边有一个门坎,用手将门坎推倒。那里有一个穿钉,将穿钉推倒,再进去便是第三道围子墙。那墙内是六十四块花帐,从南往北数,一共是六十四块。每个花帐上是三朵莲花,全是用铁片油漆油成的,也有白的,也有紫的,也有粉的。从南头数第九棉花帐,他那当中的花上,无论他是甚么花,用双手一搬,那花帐立时就关上了,往起一提,拨上一个总弦,那时往左拧八扣,那些个开的花全闭上了,一切是高枕无忧。这个必须草上飞苗庆点头答应。过去此处,便是四道围子墙。在他的南头有块扇面的砖,是个古楼钱,提住一拔,里面是有槽儿。那里面有两朵莲花,将东边莲花放到西边,西边莲花放到东边,这四边围子墙就高枕无忧啦,这里便可派三手将电龙担任才好。电龙说:“好,咱们大家人等全听鲁清吩哌。”鲁清说:“你们哥四个就管这东西的事,咱们是大厅会齐,无论谁全是一个样,咱们是进山,见一个杀一个。”徐国桢说:“这到不必。咱们不是找普铎吗?刀找有仇的杀,别人可以不必啦。像那些兵卒,就是全杀了也是白费呀。他们那里如果有帮助普铎的主儿,全不必要他的命,可以叫他身带重伤。咱们先在这店里歇个三天五日,一路劳乏歇足啦,然后再入山,管保一阵成功。第一的紧要,三寇的人心人头,带回何家口,与我这大弟祭灵。”鲁清说:“咱们大家来到西川听我鲁清之言,而今我心内乱成一片。又得护庇活的,还得照顾死的,我现在是替我那兄长自在雄鲁彪尽其交友之道,诸位咱们这里面可有六个人别进山。一来这六个人性情暴,第二是他们哥六个年岁过大,倘若之间,有个一差二错,到了山东省,人家不说他们年岁过大,人家一定说我没有韬略。再者说,咱们大家要是全进山,第一大家的马匹无人照管,第二咱们从山寨回来,万一要有挂伤的呢,连个落脚的地方全没有。再说店里的吃食,一切足用。”大家人等一听很对。杜林说:“鲁叔父,全是谁不去?您也说一说。”鲁清说:“你跟杜兴,你们哥两个紧随着你们的天伦,他们老哥俩年迈,有个甚么事,就许看不透。徐国桢、蒋国瑞、李廷然,你们老哥三个看守店的前面。左林、窦珍、丁银龙你们老哥三个,看守后边马匹。”老弟兄六人连连答应。鲁清说完,他出去围着店绕了一个弯儿。回来说道:“杜林啊,你与谢春你们去把东西南北房,每间房上搁三捆干草,前后坡全顺着,中肩上可要横着。这样一来,这个店口可以高枕无忧。”丁银龙说:“我们哥六个不去,可怎么给我那大弟报仇呢?”鲁清说:“未曾要剁仇人之时,我叫上您的名字,就如同您亲手与我那何兄长亲自报仇一个样。”银龙说:“好吧,那么鲁贤弟,你们大家将那仇人们的人心人头带回店内,那时就算是我们老哥六个报了仇啦。”鲁清说:“好,咱们大家可要预备了。”杜林说:“列位,咱们有那用不着的东西物件,可千万的留在店中,叫我那六位伯父看守。”大家说:“是。”便在店中一连三日。第三天晚上,众人把夜行衣包,全行带好。各将军刃暗器,一齐收拾齐毕。这才跟随鲁清一齐来到店门外。里面丁银龙将店门紧闭,他们大家走,暂且不表。

且说他们老弟兄六个人,见众人走后,哥六个来到上房。徐国桢说:“五位拜弟,咱们这里还有与何大弟生死之交的很有些位,可是那山东省还有许多位来到的呢。”孩儿何斌,报仇的心胜,他是不等啦。”丁银龙说:“还有哪一家没到?”徐国桢说:“镇海金鳌王殿元没到,澈水金蝉高佩章、踏海乌龙郝佩洪、万丈白涛圣手擒龙上官子泉老侠也没到。”他们在屋中谈话,暂且不表。反回再说鲁清他们大家一出西村头,忽然看见有两条黑影,一直正南。鲁清说:“诸位千万别追,咱们大家是既来之则安之。”说话之间,一齐来到松林之内。大家坐下,歇一会儿,便一齐动手收拾。这时天已三鼓,取出白烛捻儿,用火摺子点好,粘在树木上。众人通盘将夜行衣换好,将白天衣服,包在包内,打了腰围。鲁清说:“诸位千万的各人全想好了,千万别落下甚么零碎物件。”众人说:“是。”鲁清说:“咱们止灯啦。”大家一闻此言,便将灯吹灭,仍放在兜囊之中,大家这才出松林。鲁清说“咱们大家可要撒开了。”等到了山口,用目细心来看,山口内并没有甚么。他们一进山口,再看这里宽窄,足有一丈,十分坚固。往上一看,星斗是一条。原来山高是数十丈高,长有十数丈,便到宽阔之地,大家散开了。到北边一看,有三大堆柴草,又高又大,另外还有一小堆。依着杜林说:“这三堆半柴草,是为咱们来的,莫若给他点了吧。”杜锦说:“你这可是胡说,人家是在这里住的,全仗着这个换一年的吃喝,你一个小孩子懂得甚么,别多说少道的。”杜林说:“烧不是烧我一个人,大家被烧。到那时候,您是我爹,我看出破绽来,我也要说。莲花党之贼,能够贼起飞智,到时候要有个麻烦,那可就无法子防备啦。再说这草并不是乡村住户,就可以说是等着换吃喝,这是山贼用的。”鲁清一闻此言,上前说道:“列位压言。”杜林说:“我看见这堆柴草相离山口特近,咱们大家小心无过。咱们众人散开了,若是见了西川的贼人,一定是见一个杀一个。倘若有人在暗中观瞧,那时难免有些意外。再说他们山口很是坚固,咱们在草地是顺民。平素走在山林,都有坏事可作,何况他们这些大的山呢?而今咱们来到了这地方,必须要详细搜查他们。无论甚么地,也得搜一下子。有个人,该得杀了,不给他们留活口。各处找出隐藏之人,那就是他们的探子。来呀,咱们大家散开,找一找吧。”众人在旁边这一带,散开一找没人,这才来到北面。那北边有片松林,众人将树林子围啦。鲁清派谢春、谢亮、石俊章、杜林四个人进树林子搜找。他们四个人来到林中,杜林问道:“这个树林子里有人没有?”问了半天,没人答言。他们找到当中,仔细正往前找,忽然从树后过来一口刀,直奔他后脑海而来。杜林听见后面刮风,他急忙往前一低头,刀可就过去了,便大声说:“三位哥哥,这里可有人,而今在暗处给我一刀。”谢春说:“好,多要留神。”遂大声说:“四面列位听真,树林子可有人。”石俊章说:“杜贤弟闪开了。”杜林连忙往旁一闪,那石俊章提刀上前,借着星斗的光华一看,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一身夜行衣,手中一口坡刀,面皮微黄,头上有个瘤子,遂问道:“对面之人你是干甚么的?”此人说:“我住家孔家寨,姓孔名方,人称多头太岁。”

书中暗表,原来普铎派崔成前去探罗家店,谁知他一去未归。大家等着二三天没回来,他便心中不稳,犹疑不定。孔方说:“二大王,崔成在山上二三年的光景,信义不错,您此次派他上四里屯罗家店打探,是一去未归。咱们不知道他是丧命啦,可还是归顺他人。三天日子,渺无音信,待我今夜换好夜行衣,到罗家店走一走,探听虚实。”普铎与二峰说声“孔贤弟,你可要到处留神。有一失神大意,恐怕是你的性命难保。”孔方说:“列位兄长,你我西川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说完他转身往外,在院中换好夜行衣,来到寨门之外。这个时候,山东的人无论怎么,人多也是有点声音,那孔方下了山坡,就看见大家正在那里搜找,他便藏在松林之内了。少时人家又进到林中来搜,他人一使诈语,孔方一声没言语,便将刀抽出。心说:待我给你们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这才从后边给杜林一刀,杜林躲过。俊章到,两个人一照面,孔方通报了名姓,问道:“你是甚么人?”石俊章说:“替师报仇之人,姓石名俊章,人称水豹子便是。”杜林说:“三哥,您替师报仇,可一招别让,我要看看你的刀法如何?”石俊章说:“那是一定。”孔方连忙上前,捧刀就扎。俊章说:“你乃无名之辈,太爷焉把你放在心上?”说完用刀往外一磕,孔方急忙往下一撤,又往上一反手,随机应变。俊章刀奔孔方的耳门子,孔方一见,往下一坐腰,连忙托刀扎他的右肋。俊章立刀,往外一划。二人过招,他就在八九个照面。石俊章心中所思:当着杜林,我要是跟他打的工夫大了,那山中人是多的,莲花党人很广。我们是前来报仇来了,谁有工夫与他们耗功夫。这回见孔方刀往下劈,连忙施展转步连环刀。心中暗想:我为学这手连环刀,被我师父咬了我一口。如今我来到西川报仇,我施展这一手,与您报仇。书可是慢,可是事快。战场上谁手快,谁占上风;谁手慢,谁甘拜下风。那孔方也是要玩命,他往下一劈。俊章上步往旁一闪身,托刀往上,从下一撩,当时“噗哧”一声,孔方的二臂跟前脸,就被削下去啦。临死了他双手还攥着刀呢,死尸栽倒在地。杜林说:“三哥,你可给我何大叔报了仇啦。”说完再找各处,已然没有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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