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维埃经济发展的前途

　　正是因为中国苏维埃政权所统治的区域，是在经济上比较落后的区域，而且在土地革命之后，地主经济的完全消灭与广大中农贫农雇农等的分得土地，所以苏区经济的主要特点之一，是农民的小生产的商品经济占绝对的优势。同样的，在工业方面，小手工业的生产者占着主要的地位，私人的资本主义的经济则比较不重要。小生产者私人的集体的合作经济，正在向前发展中间获得更为重要的意义。苏维埃的国营企业，则还限制于苏维埃政府必要的军事工业，造币厂与印刷厂方面。国家资本主义的企业可以说还没有。
　　此外，我们一方面是处在敌人经济封锁的情形之下，另一方面，我们处在长期的革命战争的环境中间。这两者不能不影响到苏维埃经济的特点与它的发展，使苏维埃的经济问题不能不变为更其复杂。
　　我们党的任务是在集中苏区的一切经济力量，帮助革命战争，争取革命战争的胜利，在这中间巩固工农在经济上的联合，在经济上保证无产阶级的领导，造成非资本主义（即社会主义）发展的前提和优势。
　　要达到这一目的，我们首先必须尽量扩大苏维埃的生产。土地生产力的提高，应该是我们党与苏维埃政府目前的战斗任务。
　　我们不但要使农民分得土地，而且要使农民从他们所分得的土地上得到更多的生产品，在这里，苏维埃政权应该成为千百万农民群众经济生活的组织者。种子，肥料，耕牛，耕具的解决，荒田荒地的开辟，生产队的组织，生产特别有成绩的农民的奖励，都是提高农村生产中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苏维埃政府还应有计划的进行春耕夏耕以及秋收等运动，来达到土地生产力的提高。
　　在目前工业品特别缺乏的情形之下，小手工业的发展应该引起我们很大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对于军事，对于群众特别需要的生产，如煤，铁，石灰，农具，布匹，竹木，油，纸，烟等必须用一切方法来提倡与发展。苏维埃政府在这里应该帮助失业工人，小手工业者与农民组织生产合作社，来发展各种重要的生产。苏维埃政府也可把没收来的企业，交给他们自己去管理经营。在可能条件之下，苏维埃政府本身可以计划一些生产的作坊，来适应目前民众的特别需要。苏维埃政府也奖励小手工业者生产的扩大，并容许私人资本主义在这方面的发展。
　　在敌人经济封锁之下，工业生产品的极端缺乏与昂贵，自然会影响到苏区内工农的生活水平，使他们的生活恶化。这对于广大的农民群众，尤为严重。这种情形的继续，对于工农联合的巩固是不利的。苏维埃政府现在还是非常贫困，它没有足够的资本来经营大规模的生产。在目前，它还不能不利用私人资本来发展苏维埃的经济。它甚至应该采取种种办法，去鼓动私人资本家的投资。
　　但是随着发展生产而来的，即是关于商品的流通问题。农民所生产的粮食与竹木，如若不能很好的流通，那结果必然会发生某种生产品的过剩与生产品的跌价。如象江西产米的赣县，万泰，公略〔1〕等县，因为生产品的过剩，每担谷子往往跌价到一块钱都不到，这样，农民不但赚不到钱，而且每担谷子要赔五六毛钱。这样，农民对于提高土地生产力就失去兴趣，荒田荒地因此有时会增加起来。
　　在苏区目前尤其严重的问题，是苏区许多生产品，如象竹木，油，纸等，因为敌人的经济封锁不能出口，而另一方面白区的日常必须品如象洋油，盐，布等的输入也发生极大困难。因此，生产竹木，油，纸等的农民工人，陷于贫困与失业，而苏区一般民众则因输入的日常必须品的昂贵，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同时苏维埃政府因输出入的不平衡，现金的大批出口，而感觉到现金的缺少。
　　因此苏维埃政府，不但不禁止贸易的自由，而且鼓励商品的流通。在这里，苏维埃政府必须用一切力量组织工人农民的消费合作社，扩大合作社的组织到每个乡村与圩场，成立总的县的，省的以至中央的合作社组织，加强党与政府对于他们的领导。对于粮食的流通，苏维埃政府必须更有计划的经过国家的粮食调剂局，来调节市价，供给红军与苏维埃政府本身的需要，在广大农民群众中组织粮食合作社的网，为国家粮食调剂局的基础。苏维埃政府还应设立各地的运输站，来便利商品的流通。
　　苏维埃政府特别鼓励对外贸易的发展，来打破敌人对于我们的经济封锁。这里苏维埃政府要尽量利用苏区内外的商人，给他们以特别的好处去输出苏区的生产品，与输入白区的日常必需品。苏维埃政府对外贸易局的建立，完全不是为了垄断赤区与白区的对外贸易，而正是使赤白的贸易，更能流通起来，使白区的商品大批的廉价的运入，赤区的商品则大批的高价的实出。
　　国家对外贸易局自然应该同合作社与粮食调剂局等发生最密切的关系。合作社与粮食调剂局可经过国家贸易处［局］输出它们的生产品与输入日常用的工业品。但苏维埃政府也赞成每一合作社与粮食调剂局自己到白区去采办商品，把他们的商品出实到白区去。商人如若不进行反革命活动，也可以自由进行他们的买卖。
　　只有工商业的发展，才能更有力量地在经济上帮助革命战争的胜利，改善工农群众的生活，并在经济上巩固他们的联合。
　　但是工商业的发展，苏区内生产力的提高，同时即是资本主义的部分的发展。在苏区占优势的农民的小生产的商品经济，虽不是资本主义经济，但“小的商品生产仍然有使资本主义与资产阶级自然地不断地重新恢复和产生的可能”（列宁：《左派幼稚病》六十八页）〔2〕，“它可以每日每时不断地自然地大量胎生资本主义与资产阶级的种子”（同上，五页）〔3〕，而且苏维埃政权在目前并不反对资本主义的发展，并且还容许资本主义的发展，使用许多办法来吸引与鼓励资本家的投资。那末资本主义在苏维埃政权下的发展，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资本主义在苏维埃政权下的部分发展，并不是可怕的。当苏维埃政权没有力量经营国有的大企业，那末利用私人资本来发展苏维埃经济，不能不是目前主要出路之一。这种资本主义的发展，目前不但对于苏维埃政权不是可怕的，而且对于苏维埃政权是有利的。
　　私人资本主义的经济，将随着苏区内工商业的发展而增加它的作用与地位，但是苏维埃政权不是资本主义的崇拜者。领导苏维埃政权的中国无产阶级与它的政党，争取中国苏维埃革命的胜利，不是为了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是为了社会主义的前途。因此，苏维埃政权首先就要经过劳动法来限制资本主义的剥削，改良工人的生活，提高工人阶级的团结力与觉悟程度，吸收工人阶级的大多数，来管理自己的国家。其次，对于资本家的企业，必须尽可能的实行工人监督生产，防止资本家利用它的企业进行各种反革命的活动。最后，苏维埃政权对于资本家的企业，还征收累进的工业税与商业税，抽取他们的利润的一部分来巩固苏维埃政权。
　　随着苏区工商业的发展而发展的，除资本主义的企业而外，还有生产的与消费的合作社与国营的企业。在苏区内生产与消费的合作社，不是资本主义的企业，因为资本家与富农的加入合作社是完全禁止的。这是一种小生产者的集体的经济，这种小生产者的集体经济目前也不是社会主义的经济。但是它的发展趋向将随着中国工农民主专政的走向社会主义而成为社会主义的经济。在目前，无产阶级在其中的领导作用，集体的生产与消费，社会主义的教育，同资本主义的投机与高抬物价做斗争，已经使我们的合作社，带有了一些社会主义的成份。
　　至于国营企业之带有社会主义的成份，那当然是更为明显的事。这种企业，目前对于苏维埃经济的发展有重大意义的还不是那些比较大的兵工厂，被服厂，印刷厂等生产的机关，而是银行与各种营业的组织。国家银行是苏维埃政权手内最重要的经济组织。它可以帮助国家企业与合作社的发展，使这些企业同私人资本做竞争。粮食调剂局，对外贸易局以及合作社工作的开展，对于团结千百万劳苦群众于苏维埃政权的周围，有最大的作用。最后，苏维埃政权采取最严励的办法来对付资本家的投机，故意高抬物价，以及一切扰乱苏维埃经济，使千百万群众生活恶化的企图，在这斗争中以社会主义的教育来教育广大的群众。
　　显然的，在苏维埃经济内部，就是在现在有着两种倾向在斗争着，一种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倾向，一种是非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的发展的倾向，在苏区经济中占最大优势的农民的小生产的经济，现在是站在走向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的十字〈路〉日上。正象斯达林同志所说的：
    “农民经济不是资本主义经济。假若我们说的只是大多数的农民，那末农民经济就是供给市场上的小规模生产制度。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说，农民经济是站在走向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的十字路口上。这就是说，农民经济可以走向资本主义的道路，也可以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象在现在资本主义国家似的，它就可以向资本主义发展，又好象在苏联，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它可以向社会主义发展”。（《列宁主义概论》，二百十三页）〔4〕
    在苏维埃区域内这两种倾向的斗争现在还不过在开始。我们的党与苏维埃政权直到最近方才开始有系统的来进行这一斗争。在过去我们的党与苏维埃政权对于商人，老板，富农只限制于武装的威吓，压迫，没收与征发，面对于自己经济力盟的组织则毫未注意。现在我们对于这些分子除了武装的威吓，压迫，没收与征发之外，还应该利用“利诱”与“让步”的办法。我们必须利用他们的“社会关系”，“线索”，经济的力量与经营工商业的经验，来发展苏维埃经济，流通赤白的贸易。我们现在应该学习如何根据不同的环境同时并进的，互相为用的利用这两种对付资本家的不同的方法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在另一方面，我们应该有系统的来组织我们的经济力量，我们应该经过我们自己的苏维埃政权为将来社会主义的前途，在经济上创造一些前提和优势。国民经济人民委员〈会〉的设立，就是为得要有系统的来进行苏维埃经济的组织与建设的工作。这，用军事上的名词说起来，是在苏维埃经济中的司令部。
　　当然，正象共产国际所说的“这两个倾向的斗争里，无产阶级的胜利不但要由国内的条件来决定，而且要由国外的条件来决定”〔5〕。但是同时共产国际告诉我们，目前中国内外的条件对于社办主义倾向的胜利是非常有利的。国际战后资本主义暂时稳定的终结，革命与战争的新的阶段的日益逼近，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功，指出目前国际的形势，对于中国社会主义的前途是有利的。
　　在中国内部，中国革命中无产阶级的领导权的建立与巩固，将是保障中国社会主义胜利的主要条件。同时中国国民经济的总崩溃，使在中国革命向前开展的过程中，社会主义步骤的采取成为必要，而且在反对帝国主义与国民党的长期国内战争中，中国“农民的主要群众，将要受革命进程的推动，而来赞助那些反对外国和中国资本的过渡性质的必要的革命政策”〔6〕。（国际路线二十页）    
    这两个倾向的斗争，现在不过还在初步的开始。这种斗争将随着中国革命的向前发展与中心城市的占领，面更加发展起来。无疑的，在我们党与苏维埃政府的正确的经济政策之下，社会主义的倾向必然的将会得到胜利。
　　四月二十二日
　　根据一九三三年五月十日出版的苏
　　区中央局《斗争》第十一期刊印
    注释
　　〔1〕公略县，当时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一个县，以江西省吉安县东南的东固镇为中心。一九三一年九月，红军第三军军长黄公略在这里作战牺牲。因此，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设立这个县以纪念他。
　　〔2〕〔3〕参见列宁《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列宁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七二年版，第二二五、一八一页）。
　　〔4〕参见斯大林《论列宁主义底几个问题》（《列宁主义问题》单行本，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五年版，第一九二页）。
　　〔5〕〔6〕引自一九三○年六月《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今译文见《共产国际有关中国革命的文献资料》第二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一九八二年版，第一○一、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