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批转李富春、薄一波《关于解决目前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意见》

各省、市、自治区党委，中央各部，国家机关各党组，军事各部门：
　　现将李富春、薄一波同志《关于解决目前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意见》的报告，发给你们，请你们认真地加以研究。中央认为这些意见很重要。我们要在今年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并且为第二个五年计划作好准备。过去四年中，在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方面，虽然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是暴露的严重问题也很多。报告中所揭发的各种不合理现象，在全国带有普遍性，如建设用地过大，建设标准过高，各搞一套，等等。这些巨大浪费的现象，必须坚决加以纠正。请你们在目前展开的整风运动中，发动各地方、各企业、事业基层单位的职工群众和党内外的技术人员，彻底揭发各种不合理的和严重浪费的现象；同时，还应组织力量，抓住重点，进行系统的检查，改变当前大多数单位迟疑不决、不敢动手的状态。报告中所提出的各项建议，都可参考。有些意见应立即实行，如退还多余建设用地，降低建筑标准，停止扩大中等技术学校等。有些意见，需要慎重研究以后，才能定出办法，如训练工人办法，工人体假制度，加强基层领导力量等问题。请你们将检查的结果，作出总结，报告我们。
　　中　央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九日
　　关于解决目前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意见
　　（一九五七年五月一日）


中央并主席：
　　我们在西安、成都期间，同有关方面接触中，看到各种建设事业蓬蓬勃勃地发展景象，非常兴奋。但同时也发现在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普遍存在以下一些问题，须要加以解决。
　　（一）建设用地过大。例如，西安在最近几年间共拨出建设用地七、二○○公顷（一○·八万亩），等于解放前西安市区面积的五·五倍。由于“人防”标准规定的不适当，厂与厂之间的距离一般是六○○公尺，工厂和住宅区之间的距离则在数百公尺到一公里以上。在厂区建设方面，建筑物占用的土地一般只有百分之二十五左右，个别的只占百分之四·六；其他则为绿化地带和预留地带；有不少工厂，不仅预留了近期发展余地，而且预留了远期发展余地；不仅整个工厂预留了发展余地，而且许多车间也预留了发展余地；以致在厂区内车间和车间之间的距离也摆得太稀。甚至一些国防工厂还在厂区周围圈出所谓“警戒地带”“松土足迹检查地带”等等，很明显，这是适用于对付敌我矛盾的设施，而不适用于人民内部。根据第二机械工业部的检查，该部在西安地区的工厂，如按原设计的建设用地计算，约有一半左右是多余的。在学校和其他部门的建设用地方面，也有严重的浪费现象，用地标准高，而且也留有发展余地。如重庆有一个专科学校，学生只有一、○○○人，而占地则达二四○亩。在住宅区的建设用地方面，西安城市远景规划采用的定额是每人居住面积九平方公尺，用地面积每人平均七十六平方公尺，其中绿化用地十五平方公尺。在我们这样一个地少人多的国家里，这样的标准，不仅现在是不适当的，在将来肯定也是不适当的（这些标准定额许多都是中央有关部门规定或者批准的，应予审查修改或者取消）。此外，在建设中任意荒芜土地的现象，也很严重。例如，四川省委最近检查了十四个建设单位用地的情况，其中多征少用，早征迟用，征而不用，荒芜浪费的土地，即占全部征用的建设用地的百分之四十。一般说来，建设用地都是当地最肥沃的土地，浪费建设用地，不仅减少农业产量，引起农民群众的严重不满（农民说：“土地像豆腐，他们（指建设单位）像菜刀，想切那块，就切那块”），造成国家与农民争地的很大矛盾。而且增加厂内厂外，校内校外，上下水管道、道路以及城市其他公用事业的建设投资，增加将来生产和管理的费用，并给居民生活带来种种不便。
　　（二）建设标准过高。国外设计的工厂，厂房建筑的高度，一般不低于六公尺，厂房前的生活间占用的面积过大。有的厂房过大，机器安得很稀，生产面积的利用率很低。设备过多、过好，有些设备一年只用几小时（如西安飞机发动机附件厂有一台精密磨床，一年只用三、五次，而购买这台磨床的费用则是十六万元）。在大学建设方面，常常是按数千人、甚至一万人的规模建设，每个学生平均占用的建筑面积，高达四十平方公尺以上（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学生一、八三八人，建筑面积达七六、二一五平方公尺）。学校的设备也太好。中等技术学校、技工学校和医院的建筑面积和设备也普遍偏高，偏多。在住宅建设方面，每平方公尺的造价从五十元到九十元不等，甚至在丛山峻岭穷乡僻壤的矿区，也是如此。高出当地居民住宅的造价达十倍左右。只看到成都工具厂的简易办公室和宿舍，每平方公尺的造价是八元到十二元，可用十年，这是请当地农民帮助盖的，一般印象颇好。据厂长说，这些建筑物，原来计划要拆掉重建的，但在中央提出勤俭建国方针，特别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报告后停下来了。这种住宅，在目前是很少的，应该大量提倡。同时，在建设住宅的时候，不区别集体宿舍或家属宿舍，齐头并进地建设，而且过多地修建了职工家属住宅，特别是去年。把工人家属完全包下来并实际奖励一齐搬进城来的办法，肯定是错误的：1、促进城市人口猛烈增加；2、减少农村劳动力，变劳动者为消费者；3、大量消耗国家建设资金。这种情况是难以为继的。我们拟另外提出意见。不少工厂还没有开工生产，工人还没有达到设计定额，而家属已经将宿舍挤满了。因此，城市住房问题，愈来愈加严重。例如，建筑工程部所属企业本是流动性较大的，而且有不少是临时工人，但该部西安工程局的五·一万职工中，即有二·三八万户带有家属，并由公家解决其住房问题。
　　（三）每个建设单位都要求“全能”“单干”，真是“机器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其中最突出的是都建设同样的辅助车间和试验室。例如，第二机械工业部在西安建设的十一个工厂，都有近代化的木工车间和机修车间，仅木工车间所占的厂房面积相加，即达七万平方公尺，生产能力根本不能充分利用。又如，重庆和成都地区的机械加工能力，在目前本有剩余，但是在这里的森林、地质、石油、冶金部地质局和其他部门，还在不断地建设修配工厂（其他地区都有同样情况，我们还未看）。在试验室的建设方面，有些生产单位不利用当地科学研究机构和大专学校以及有关生产部门的试验室和技术人员，而另搞一套的做法，也是很普遍的。
　　（四）中等技术学校发展过多和建设标准过高。例如在西安市即有三十八个中等技术学校，中央很多部门都在那里设有技术学校。以二机部为例，他们的技术学校，一般都是“占地十公顷，投资四百万，设备一百台”（有的比这个规模还大），规模宏大，浪费很多。至于工业各部所设的技工学校，浪费也是很大的。如二机部在成都的两个无线电工厂的技工学校（即闹事闻名的两个学校，我们去访问了），同大学的建筑和设备相差无几，而教学质量则很差，教员多是二、三级工人，学员是初中毕业生，学生们反映：在技工学校学习了两年，还不如在初中一年所学的东西多，学校的教职员则比初中多得多，既浪费了国家的资金，又浪费了他们的青春。我们看到学生是好的，这样的领导确实成问题。干部领导不了学生，加上摆老资格，官僚主义，使得问题无法解决，学生则学不到本领，这就造成很多矛盾。
　　新的电影院、商店等也修建过多过大，标准过高，均远远超过国民党时代的建筑标准，而最不合理的是把许多电影院、剧院、商店等都建筑在远离工人住宅区的城市中心（如西安），利用率很低。
　　（五）经济部门，特别是工业企业的基层干部过弱，如西安的两个航空附件工厂，各有职工五千人左右，设备是完全现代化的，在苏联目前也很少有这样的企业。但是这两个工厂的厂长都是小学毕业。这些同志，虽然都经过十多年革命战争的锻炼，但是，他们缺乏必要的科学知识，缺乏组织现代化大生产的经验，缺乏对工人生活习惯的了解，在工作上感到很吃力。而工厂的党委书记，一般比厂长还弱一些。像这种情形，在其他经济部门的基层单位中也是存在的。如不改变这种状况，加强企业的领导力量（主要是厂长和党委书记），就不可能在根本上改善经济工作的领导。
　　根据上述情况，我们建议：
　　（1）严格控制建设用地。今后在城市规划、建筑设计和建筑用地管理等方面，必须严格注意节约土地。各建设单位多占的和占而不用的土地，必须立即退还农民耕种；预留的“发展余地”，能转交农民使用者，也应一律退还给农民。鉴于目前各城市所拟的城市规划草案，普遍存在规模过大和标准过高的缺点，必须加以修订，才能再拨新的基建用地。在新的城市规划未定之前，某些单位急需建设用地时，则由当地人民委员会在现有的建筑空地中拨给。但是，建设单位在提出用地计划时，必须根据节约原则，用多少征多少。可用可不用者，决不征用。暂时不施工的，也不征用。分期分批施工的，则分期分批征用。对于被征用土地的农民，要充分地进行教育，并在生活上和工作上给以妥善的安置。
　　（2）适当降低建设标准。在以建设中、小型企业为主，并以自力设计、自力制造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的方针下，适当降低厂房的建设标准，压缩设备数量，和降低自动化、机械化的程度。在住宅建设标准方面，在城市原则上应降低到当地居民一般的住宅水平，在矿区，原则上应降低到同当地农民的住宅水平差不多。
　　（3）在城市的住宅建设方面，应集中力量解决职工的集体宿舍，职工的家属宿舍，则原则上不再兴建，由现有的城市住宅中适当调剂。为了减少职工家属进城居住，并动员现在城市居住的职工家属下乡，请考虑是否建立职工的定期休假制度（在不增加人员和不降低劳动生产率的条件之下）修改或改变某些刺激职工家属进城的劳保福利制度（如房租补贴、困难户的补贴等等），适当提高房租。与此同时，应把目前由各企业、事业单位分别建设住宅的办法，改由各地方政府统一建设，统一出租；多建一些适合职工生活的旅馆和公寓，以便职工家属到城市探亲者临时租用；并且还可以组织职工自建一些住宅。鉴于目前在全国范围内统一调配职工的办法，不仅在调遣上造成许多浪费，而且是造成职工家属向城市集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在今后除某些地广人稀的新工业区，和某些特殊的技术干部和工人视情况可由全国统一调配之外，一般应尽可能实行地方化。
　　（4）今年各单位计划建设的修理厂，机修和木工等辅助车间以及试验室等，凡未动工者，应一律停建。已经动工的，应改作它用。所有这些修理厂、辅助车间和试验室所需的设备，应调剂给更急需的单位使用。这些单位的机修、木工和试验的任务，则由当地的党委和政府组织有关部门现有的生产能力和试验机构协作解决。今后，只有在当地或者附近地区没有同类辅助车间和试验机构可资协作时，才得建设这种项目，但须经国家经委和当地人民委员会批准。
　　（5）现有的中等技术学校和技工学校一律停止扩大；未动工的一律停止建筑；某些学校，因受劳动计划限制，减少或停止招生的，应将多余校舍拨给当地大学或中学使用，或改为小型工厂，并建议劳动部迅速研究从明年起停止用技工学校训练工人的办法。
　　（6）加强经济部门基层组织的领导力量。下决心抽调一部分现在集中在北京的副部长、部长助理、司局长、副司局长，到大的工厂、矿山、地区管理局、大的公司、和大的商店担任厂长（经理）或者党委书记，在这方面，地方党委下放干部的工作是做得较多的，而财经部门是相对的落后了。
　　（7）城市的公共和服务性的建筑（包括商店、电影院、旅馆、银行、邮电局等等）应该大大的降低建筑标准，因陋就简面向群众，如果须新建的时候，亦应注意分布均匀，不要完全建在市中心，而应分别建筑在工厂区域。
　　总之，目前各个建设单位虽然都在开始考虑如何执行党的勤俭建国的方针，但是由于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主观主义作祟，真正行动起来的还是不多。大多数单位是想动而又迟疑不决，生怕本部门、本单位缩小建设规模、降低建设标准和削减某些辅助性的生产车间之后吃了亏。他们不是同外国的最高标准比，就是同别的标准更高的部门比，而不从当前我国经济的实际情况和人民当前的迫切需要出发。他们对那些因陋就简、艰苦奋斗的工厂、企业、学校、事业（主要是过去私人经营留下来的和地方的工厂、企业、学校、事业）是不在话下，瞧不起，也有一些同志不顾中国实际情况，尽量抄袭外国，甚至外国还在讨论或尚未实行的东西，也搬来了。总是规模愈大愈好，标准愈高愈好，设备愈是外国的愈好，投资愈多愈好。花钱非常慷慨，不精打细算，动辄提出百万元、千万元的投资计划，至于几千元、几万元，是根本看不上眼的。这种对人民流血流汗积累起来的建设资金漠不经心、随意滥用的“大少爷”作风，是勤俭建国的大敌，是工业化的大敌，是当前经济建设各部门干部中存在着的一种极端危险而又相当普遍的思想，它不仅腐蚀着一部分干部的思想，而且加深着人民内部的矛盾。对于这种错误思想，应当通过整风运动，在总结经验，教育干部的基础上，加以严肃地批判和纠正。
　　李富春
　　薄一波
　　一九五七年五月一日
　　根据中共中央文件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