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笼罩分裂阴影

对全国过渡委员会而言，乃至对整个利比亚社会而言，要建立一个在政治文化上多元化的国家，一切都几乎是从零开始的。

相隔3天，班加西街头的人群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3月6日，在地方领导单方面宣布利比亚东部的昔兰尼加地区实行自治之后，英国广播公司（BBC）记者在班加西街头见到，数百人跳着舞，唱着关于联邦制的歌，一派欢欣景象。

3天后，也是在这个城市的市中心，美联社记者见到的是表达抗议的人群，他们挥舞着利比亚的新国旗，喊着“亲手分裂利比亚，真可耻”。

这某种程度上显示着这个国家目前发生的分歧。

联邦制的呼声

利比亚“后卡扎菲时代”摇摇欲坠的稳定状态，由于一份宣布自治的东部地区领导人宣言而更加阴云笼罩。

那些宣布自治的地方领导声称，自己并不是要从利比亚分裂出去。但在一名领导人家里的墙上，一条线从中间将一幅巨大的利比亚地图划成了东西两半。

3月6日，一场讨论东部地区自治的会议在班加西举行，当地许多部落领导人与政治人物都参与其中。根据这次会议讨论的结果，自治以后的昔兰尼加地区，在外交和国防上依然听命于中央政府，当地的石油资源也归属国家。

但他们有要求。自治后的昔兰尼加地区将拥有自己的议会、警察部队与司法机构，首府是班加西。这块自治区域，从利比亚中部起，东至埃及边境，南部至利比亚与乍得和苏丹交界处，覆盖了利比亚近半国土。

班加西及周边地区的城市委员会，呼吁利比亚恢复实行联邦制。

走在班加西市区的BBC记者并未感觉到太多“昔兰尼加”民众对自治的支持，许多人担心这一举动会为利比亚制造新的问题。

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的全国过渡委员会也似乎无法接受东部的自治诉求。全国过渡委员会政治和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法特希·巴贾说：“这是非常危险的，这是公然呼吁分裂。我们完全反对这种做法，我们反对任何伤害利比亚人民团结的行为。”

全国过渡委员会主席贾利勒表达了对维护统一的某种坚定决心：为了维护利比亚的国家团结，他宣称，会在必要的时候“使用武力”。他把自治诉求归咎于外部势力的渗透与卡扎菲残余势力的操纵。

不过，后来他又澄清说，自己所说的“武力”（force）并不是指军事力量。

“异见之城”

“为了解放整个西部地区，我们把自己的儿子与武器都送了去，这哪里是要分裂呢？”在班加西参加会议的一位发言人说，“与我们曾做出的那些牺牲相比，我们的要求难道太高了吗？”

根据BBC的报道，班加西一直都是一座“异见之城”。这里是知识分子的聚集地，是反对卡扎菲运动最初生成的地方。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班加西还是反对卡扎菲的各种势力的集结之地，也是全国过渡委员会的所在地。卡扎菲的敌人们聚集于此，寻找“解放”的道路。在卡扎菲统治的时代，这个全国第二大城市中有许多人觉得他们被边缘化，或是觉得当地的资源被中央政府所剥夺。

今年2月，在反卡扎菲起义爆发一周年之际，BBC的记者也在班加西遇到过满腹怨气的民兵。

“是我们带去了革命的军队，”一位军官说，“我们带去了所有的武器，我们在前线战斗，而我们得到的奖赏就是被忽视。”

这次宣布自治的昔兰尼加地区，还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石油收入分配，也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正如此次自治宣言的制定者所说：“我们只是想确定，我们会得到自己应有的那份。”

分裂的阴影

在这次自治的声明发布前不久，全国过渡委员会公布了一项计划：在即将举办的国民议会中，将有111个席位分配给人口稠密的利比亚西部地区，而留给东部地区的席位则是60个。

有人认为，正是这样明显的差距，刺激了东部地区的自治呼声。本来，全国过渡委员会就是在利比亚危机中发展壮大的，而不是通过选举产生的。原本，该机构计划在今年6月主持举行全国大选，选举出200名成员参与国民议会。国民议会将制定宪法、任命总理，然后由总理来组建一个新政府。

现在，东部地区突然宣布自治，这一计划能否顺利实施也成了未定之数。

《纽约时报》在报道此事时回忆说，在卡扎菲倒台之后，利比亚各地区之间对权力的争夺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许多城市的民兵组织迟迟不肯交出武器，而全国过渡委员会则苦苦寻求能在制宪议会中协调各方要求的方式。

对该委员会而言，乃至对整个利比亚社会而言，要建立一个在政治文化上多元化的国家，一切都几乎是从零开始的。

与此同时，利比亚好几个地区已经开始了他们自己的民主实验。西北部港口城市米苏拉塔就已经选举出了一个地方委员会，悄无声息地成为了一个事实上的独立城邦。

从反卡扎菲运动开始时，对利比亚分裂的担心就没有停止过。其中不乏深厚的历史原因。以“利比亚”之名存在的统一国家，只有一段不长的历史。以往，利比亚地区曾受古罗马、阿拉伯、奥斯曼帝国的统治，在近代又一度沦为意大利、法国的殖民地。

直到卡扎菲领导“自由军官组织”发动政变，推翻伊德里斯王朝统治之前，利比亚的三个地区——东部的昔兰尼加、西南部的费赞与西北部的的黎波里塔尼亚，都还保持着相当高的自治度。这为呼吁“联邦制”的东部地区领导人提供了论据。他们宣称，利比亚可以恢复旧王朝时代曾经施行过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