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族运动之过去与将来*

（一九二六年七月）

　　有几千年文化历史、沦为次殖民地的中国，最近发展起来的民族运动，已经不是单纯的中国民族独立运动了，它的一切变化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形势。但是，具有世界性的中国民族运动，在今后长时期的奋斗过程中，出路究竟在哪里？这是值得我们研究的。当然，各方面的观察是不同的。我希望每个亲爱的商务〔1〕职工，参加讨论，坚决地破除往昔中国人民普遍"不谈政治"的现象。
　　从中国民族运动的历史事实看，如太平天国〔2〕和义和团〔3〕运动，都是中国盛大的民族运动。它们虽因缺乏科学的组织和指导而归于失败，但在民族运动的历史上占有相当的地位。
　　五四运动〔4〕的发生，给帝国主义一个莫大打击，同时也推进了中国民族运动的潮流。这是在中国民族运动上占着重要位置的一次运动。参加运动的，是全国的学生、工人和商人。他们的口号是：外抗强权，内除国贼。从这次运动的事实分析出来，没有强有力的有组织的下层民众--工农参加，革命是难能成功的。
　　震动全世界的五卅运动〔5〕，将中国民族运动升至高潮，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动摇了。参加运动的，是全国各阶级民众，尤其是全国各地几十万工人，勇敢当先，不屈不挠地奋斗，也有至今还在与帝国主义肉搏的，如省港罢工〔6〕。虽然在运动开始不久，帝国主义就用种种狡计，使资产阶级妥协和小资产阶级怠工，破坏了整个民族运动的联合战线，但是下层民众--工人、一般小商人和一些学生，始终是不妥协的，至今还保持着反抗的决心，继续着"五卅"的精神。最近上海内外棉六个厂同盟罢工〔7〕，即是证明。五卅运动虽然遭受了挫折，可是在民族革命〔8〕的行程里，已经显现了曙光。有组织有力量的几十万工人，已经成为中国民族运动的先锋。五卅运动的结果证明，资产阶级是靠不住的，他们是机会主义者。同时，工人也感觉到自己力量的孤单，因为没有在中国民族运动上占着重要位置的强有力的主力--整个农民的参加。
　　在以农立国的中国，占全国人口百分之八十强的农民，是民族运动中唯一大主力。农民不参加运动，中国革命鲜有希望。现在虽然在很少的几处有了农民协会等组织，不过还没有出现急进的趋势〔9〕。但是，中国农民不是柔弱的，是富有革命性的。在中国农民运动的历史上，自陈胜辍耕而叹，迄赤眉、黄巾、黄巢、闯献〔10〕，而至近代的太平天国、义和团和现在的红枪会〔11〕，都是官逼民反。这些虽未免带有农民原始暴动的色彩，可是中国农民运动有二千年一贯的历史，是无人能否认的。最近的红枪会，满布了山东、河南全省，以及直隶〔12〕、江苏、安徽、江西的一部分，正酝酿着将来的爆发。
　　从以上中国民族运动的大概中，已经可以找到过去失败的原因。农民是中国民族运动的主力，但是如何把成千成万的农民组织起来，又如何训练已组织起来的农民，把他们引上正轨，使之和全国的工人、学生、小商人及一切革命分子，同在反帝国主义的旗帜下面去做民族运动的工作，这是中国很急迫需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五四"、"五卅"过去了，但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并未推翻，全国民众应时时预备着未来的"五四"、"五卅"。怎样补救以往的失败和准备应付将来的策略，这是每个中国人的切身问题，尤其是已经觉悟的青年，应该担负起这种责任。"到民间去"，这是今后中国民族运动中的重要口号。
　　
　　*本文原载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所职工会编辑的刊物《职工》第十期，署名"怀民"。该刊物是一九二五年八月商务印书馆大罢工胜利后创刊的。当时陈云同志是商务印书馆发行所的店员，参加领导了商务印书馆大罢工，并担任发行所职工会第一届执行委员会委员长。
　　
　　注释：见《陈云文选》第一卷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