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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半“心态

2013-09-29 10:08 编辑:姜波

非常荣幸,今天能够跟各位分享中等收入群体或者是中产阶层这个话题。因为中等收入群体或者中产阶层在中国社会里面,始终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党的“十六大”报告就提出扩大中等收入者的比重,“十七大”报告也提到了中等收入群体,“十八大”报告也提到中等收入群体,就是中等收入者。

这些概念其实都指向社会的中间层,这个中间层对社会来说,着实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们社会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要使得社会从一个社会所谓上层,上面小,下面大,一个三角形或者锥形的社会变成一个陀螺式的。这个中间大、上下小的,就是太穷的也少,太富的人也少,但是中间的群体非常大的一个社会,这几乎是所有发展中国家迈向、走向、经过并最终完成工业化,迈向发达国家一个必然的路径。尤其是大批中国的年轻人,他们其实是中产阶层的后备军,你会发现现在第一批90后的大学生也毕业了,他们就是中产阶层的后备军。所以说,中产阶层现在是在急剧扩大的一个群体。

大家如果看过电影《泰囧》,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泰囧》里面的这个徐峥演的这个主角,企业的高管,他其实是一个中产。但是呢你会发现王宝强演的王宝,其实他现在也开始进入中产了,你看他的标志,虽然是卖葱油饼的,但是卖葱油饼卖到现在,他现在已经小有资产,虽然是卖外卖,卖葱油饼,辛苦劳动,但是现在已经小有财产,他现在已经能够到泰国旅游,有了自己一定的经济的基础,有了自己的一定的实力。你会发现这俩就是,一个是新的中产阶层,中产群体,一个是老的中产群体,这俩人其实他有很多的矛盾和问题,最后还得一块走,为什么?因为同属中产群体,在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

原来我们觉得中产群体,都是这个干干净净的白领,上班楼里面,写字楼里面,这才叫中产阶层,我们一般的,你说当个公务员,或者你在一般大学什么的----那个时候我在北大教书,那是非常辛苦。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生活很差,真是穷,确实穷。比如说我北大毕业以后,研究生毕业留校,留校给我一个钥匙,我一进那个门,里面已经住着三个教师,我是第四个进去,前面有一个国政系,有一个是法律的,还有一个大概是理科的,我们四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那个时候这个环境确实艰苦,那算不上中产阶层。

但是随着中国经济发展,现在你会发现,第一波的中产阶层有车有房的,已经基本上有一大批了,那么现在开始体力劳动者,三四线城市的人也开始进入到这个行列里面。劳动力成本在这些年里面提高的速度非常快,我们农业税免除了,经济在高速发展,新一波大规模的城镇化也开始了,中产阶层就开始向下扩展了。所以你看这个王宝,《泰囧》里面的王宝,王宝强演的那个,其实就是已经开始进入中产阶层了,所以他的想法也不一样了,他妈妈提出一个使命,要娶到范冰冰。这个要求就高了,最后当然圆了梦,就是他最后跟范冰冰一起照了相,这个还挺好哈。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通过这个你就会看到中国的中产阶层其实在快速地扩大,大家的收入这些年来都有明显的增长。

但是你会发现,大家心情反而并不是特别得愉快,一方面,你看网上有很多的怨气怨言,大家都很不愉快,大家都会觉得不愉快;另一方面就是压力大,觉得自己精神上负担很重,很辛苦,压力很大,这个也是一个大的问题。这两个方面可以说是中产阶层最大的特性,不管是你收入高的,还是收入低的都不高兴。但是中产阶层为什么会有苦恼,他们总体的苦恼源自哪儿?而且社会世界各个地方的新兴国家,新兴社会都面临着中产阶层感到苦闷的状况。这个情况几乎是普遍存在,这个存在怎么说?对于中产阶层,世界各国都有很多学术研究,社会学有研究,人类学有研究,我们的文学研究也是在研究中产阶层文学,就是各个人文社会科学都在研究。

但是社会科学搞什么?是统计研究。可是我们比如像文学的研究,中文的研究,电影的研究,他们的研究就是用这种所谓人文观察的方法,阅读的方法来分析。那么我们可以把这两种方法结合起来,你会发现其实中产阶层既是一个收入的概念,又是一个心理心态的概念。所以,我就有一个概括,我就觉得所谓中产阶层是什么?或者普遍的来说,中产阶层是什么?他正好是一个所谓“差一半”的阶层。什么叫“差一半”?对于中产阶层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有房,所有全世界中产阶层,他生死,他的遗产最大一个东西就是这个房子。其他地方有遗产税的。我记得我在日本的时候,日本人有的时候有一个小别墅似的,就是我们现在概念叫别墅,其实是一个小的独立的House,独立的房子。但是日本有遗产税,而且很贵,怎么办?为了保住这个房,日本人专门在旁边买一小块地,为什么?就把这个地来交遗产税,保住这个房子给儿子,日本人也生活得不容易,压力也很大。全世界的中产阶层对房都很重视,这其中就有了“差一半”的大困惑。“差一半”,说得最简单,就是我所实际拥有的可以支付的财产,正好我看中的那套房与我的最大财产,正好差一半。

十年前北京房便宜,那个时候,四环路以内一个三居室的房子基本上不到一百万。十年前,一百万的房子,但是你会发现那个时候中产阶层是什么概念?就去看那个房,家里俩人去看,看了以后,觉得挺合适。回家就算,我自己可支配的存款有多少钱,把买了的股票出手,弄完了一算,算出来多少钱?五十万。基本上你有五十万的时候,你一定想要那个一百万的房子,这就叫中产阶层。现在房涨了,北京那么一套房,四环边上的三居室,现在涨到了六百万,可是中产阶层的收入当然也增加了,但是你收入增加到多少了呢?回去一算,算来算去,正好三百万,基本上是这样。为什么?就是他心理期待的价值正好和他实际的能力差一半,这是中产阶层。

你比如一个年轻的白领,刚刚大学毕业,这个时候丈母娘有压力要男方买房,然后家里凑,因为现在城里的房年轻人买不起了,困难了,他只有在郊区,比如说到通州,或者远点的地方,到燕郊去买一套,他看中一套,两居室挺好,80万;但回来算来算去,省吃俭用,加上父母再给三十万,正好四十万,看中那套房和自己正好又差一半。

即便是做了多年的高管,事业非常成功。他看中一个顺义的房子,比如说大别墅,挺好的,这个别墅一千万,孩子留学有一笔钱不能动,算来算去,算出来自己可支配现在能用的就是五百万。基本上所谓中产阶层,就是生活中间他的房产想象,房产改善的需求,房产的要求正好差一半,不管是新毕业的小白领,还是高管,都会有这个心态。假如是农民,他没有这个心态,因为他有宅基地,他不需要买这房;如果是一个工人,他是靠拆迁等渠道获得住房,或者家里自有一个住房,他等着拆迁,他的情况跟白领不同;你要是一个老板,那你也不一样,想买的时候就买了,对吧?你要是比尔盖茨或者马云,你要什么就买什么。

虽然可能有一些中产,他一下子就看中了套五千万的豪宅,为什么我不能住呢?我是个小孩,我有宏大的志向。这种人他不能算是正常的中产,他是志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类的,那种就是他的想法超过实际能力了。志向高是很好,但是离他现实确实有困难。我们看一般的中产,普遍的心态,正好就是这个“差一半”,就是他最需要的或者他最需要改善的: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没钱就觉得住的两居室就很不错,夫妻俩多甜蜜呀,他就很满足。大一点,到了三十多岁了,他就发现这两居室不行了,我有小孩了,父母还来给我当保姆,还要给我来照顾小孩,这一下我不够了,我要买三居室了,我要改善了,这个时候他又差一半了。中产阶层是一个在人生中间,他的住房永远和他的现实差一半的人,这就是中产。你可以自己去检验一下,马上就可以检验出你是不是中产,这个标准就是“差一半”。

“差一半”还表现在职场上,现有的位置正好和所期望的位置差一半,这个就是中产。比如说一个科级干部,在公务员系统里面你是个科级干部,你就想“哎哟,我早够这个处长了”,但是呢,你会发现,你就是一个科长,正好差一半,这个副处长的级别你就略去了,你正好差这一半。在企业里面,你是一个中层管理,你一定觉得我早就够那个高管了,为什么不让我当高管啊?总是差这一半。这个就是在职场上,在事业上,他也是差一半的人。这个非常容易理解,每个人都这样——过去我们有一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其实这个对中产来说,不是说不想当将军,而是当士兵的时候,他就想当那个班长排长了,这个就是中产,其实就是说当着科长就想当处长,当着中层就想当高管,普通职员就想赶紧当组长。这些都是典型的中产心态,不管是刚毕业,你这个心态有没有,或者是到了一定的位置,你会发现都有这个心态,总觉得自己忐忑不安,差一半。

所以这两个“差一半”,就是中产阶层遇到的最大问题。中产阶层就是一个夹心层,夹心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其实温饱都没有问题,特别是在中国,十多年来,中产的生活其实还是不错的,因为过去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低,大家其实享受了相对来说还不错的生活,虽然看起来中国有很多问题——环境的问题,子女教育的问题——很大的压力,但是他有一点好,比西方其实有一点好,比如说你可以雇一个阿姨,但是在西方雇一个阿姨是不能想象的,西方人都是自己带孩子,所以,中产其实在中国收入还算是可以的。但是你会发现,他心态上就是有这样的问题,在生活中间,可以说是他完成不足,在事业上他是实现不足,都是差一半,这个心态决定了他在社会上的位置。无论五十岁的中产,还是一个二十岁的中产的后备军,大家的心态都是这样,只是他的位置不同,最后他都是一样,这就是中产阶层最典型的特点,就是“差一半”的群体。

差一半,造成了两种后果:一,差一半以后,你会发现他的压力就很大,焦虑就很多,因为他永远在生活中间实现不足,生活中间完成不足,职场上面实现不足,这使他很苦闷;另外一个就是对社会很有意见——中产始终认为周围的环境很差;同时子女教育也有问题,现在上学竞争那么激烈,就想着孩子在竞争中间一定要脱颖而出,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到处托人;还有腐败等各种各样的问题。中国社会高速发展中间暴露的问题,给他很大的刺激压力,造成他对社会有很多意见。所以你看微博上面有很多人,为什么容易信谣传谣?就是我们的心态就是这么着急,一看到谣言,宁肯就信它了。当然也有不是谣言的问题,那么我们去批判是理所当然的。有的时候你说秦火火,他造个谣,他说个事,我们为什么要信?就是因为我心里也窝囊,我心里也不高兴了,一看秦火火说了,“哎哟,说你们家都发财了,你们家都好了”。秦火火造人家王勇平的谣,造人家的谣,造完了以后,我们就很高兴。“哎哟,为什么?你看他家里都那么发财,我当然要骂他。”其实是秦火火造的谣,为什么能上当,就是因为我们心态里面,我们确实焦虑不满,就是对社会有很多看法,这是中产阶层,在“差一半”心态里面,对社会的看法。

同时,大家看《泰囧》就知道了,我国的中产阶层现在到处去旅行,开始对西方有更深入的了解。了解以后,发现我们跟西方确实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虽然比起来现在中国也还是不差,但是我们就觉得环境比西方的差——我们到西方那些小的镇子一看,房子都很舒适,人们的生活也很悠闲、没压力,社会保险也比较好,但是我们压力那么大,心里觉得为什么我们不能享受这个环境,看他那个青山绿水?但是,其实这些问题在西方工业化过程中也都遇到过,当年大家都知道,伦敦当年就叫雾都,对不对?那个雾比咱们PM2.5要严重多了。但是,我们不会听这个,我们只会说眼见为实,你看,西方现在人家发展成这样,我们现在才这个样子,怎么办?这让中产阶层产生很大的焦虑。这些焦虑在新兴国家、发展中国家比当年西方发展的时候确实是要严峻得多。为什么严峻?就是说过去西方暴露的这些问题,他是第一次暴露的时候,不接受也没办法,雾都茫茫,大家看《雾都孤儿》,看看大卫·科波菲尔,那些里面讲那些弱肉强食很残酷;看德莱塞小说,西方当年也很残酷,也有很大的压力,但是他那个压力呢,我们觉得那个时候他没有先例,焦虑也没办法,为什么?没有说比你生活更好的中产阶层,其他地方更是苦大仇深,生活得更苦。所以那个时候西方人会比较容易渡过。但是现在后兴起的这些新兴国家都面临这个问题,就是中产阶层,在国家的急剧发展过程中,虽然得到了相当多的利益,但是由于社会问题暴露,基于“差一半”的心态,他感到很挫折,很不愉快,这种心情都使焦虑、压抑等负面情感暴露出来。

所以在土耳其、巴西,国家发展越快,期望吊得越高,中产阶层的幸福感反而会越低。一方面我们社会会尽最大努力去给你支持,给你关怀,但是另一方面,有一些不是短期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比如说“差一半”,社会不可能给你那一半的钱。你就会发现你的心情老是那么不如意,吊在半空中间。所以人们都会经常讨论“中等收入陷阱”,这是联合国在二十一世纪初提过的一个概念,讲得就是发展中国家在高速发展中间,居民收入到了三千到五千美元这个阶段,容易产生一个情况,就是产业的转型失败。其实很多的产业转型失败都是由于社会不安,社会不安则源于中产阶层的这种不高兴,不愉快,产生了一种不安、焦虑、困扰。这些不安、焦虑、困扰积累了一些社会情绪,这些情绪如果没法有效地疏解的话,就会产生一些问题。所以,你会发现这些反而是造成中产阶层挫败的一个原因,这样就会导致我们的发展进入这个陷阱。

所以,中等收入陷阱就是因为“差一半”的问题。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就需要,社会给他鼓励支持,比如说在社会保险,在教育,在环境这些问题上,给他更多的支持,同时呢,也要关心他的生活,给他心理上的和这个文化上的,价值观上的更多的支撑。同时也要讲明道理,那么这里面就需要一个有远见卓识,有责任感的精英群体把这些问题分析清楚,给大家现实分析的同时给予中产阶层价值观的支持和引导,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需要有一个非常成熟活跃,有生命力的大众文化,比如像《中国好声音》或者《中国梦之声》,这些积极向上的文化节目也能够化解中等阶层的焦虑、苦恼。大众文化如果成熟,比如电视剧、电影这些东西如果能够成熟,如果能够给你更好的支持,看看电影、漫画就能够舒缓心中的压力,重新发现自己以及社会大有前途,依然有希望。第三,需要有一个有改革愿望,支撑经济、社会发展的以及不断向上能够不断快速发展的主流社会,这也是必须的。所以,需要这三者有一个协调,就是精英群体、大众文化和一个不断向上的主流社会,这三者能够互相支撑,如果能够形成一个协调共同发展的话,那么我们的中产阶层就会有方向,有目标,又有娱乐,那么他就能够跨越这个陷阱。

所以,我觉得只要中国经济还有更大的发展,能够不断进步,同时我们给中产阶层更多的价值观上的引导,现实的关怀和切实的解决他们的问题,提升他们的幸福感,有效地将上述三个方面很好地协调并和谐地发展,就能够最后使得中产阶层这样一种“差一半”的苦恼得到一种真实的超越。

这个超越的过程中间,我们的人均GDP也就会从五千美金跨越到一万多,到那个时候,当然会遇到新的问题,新的挑战,但是现存的很多问题就会得到化解。所以在未来十年的关键时期,如果我们能够一方面艰苦奋斗,努力去建立一个和谐稳定的主流社会和经济强国,同时另一方面,中产阶层能够获得更多的支持、鼓励和关爱,那么我们的社会跨越这样的陷阱,跨越这样的社会问题,其实是完全可以期待的。谢谢!

Tags: 张颐武    大V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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