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易 说无难

《西游记》里有个西梁女国。国王见到丰姿英伟、相貌轩昂的唐僧，便希望能与之成亲。她说：“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以来，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至此。”该国太师也说：“此处乃西梁女国，国中自来没个男子。”这话似乎确也不假，否则就不会有子母河、迎阳驿、照胎泉等精彩故事，更不会有“娇娥满路呼人种，幼妇盈街接粉郎”的盛大场面。

前回书唐僧看到不少人在通天河冰面上迤逦西行，唐僧问这是什么人？陈家庄陈老儿答曰：“河那边乃西梁女国，这起人都是做买卖的。”再看后回书，唐僧到了祭赛国，这国中因有宝塔放光、辉映千里，因此周边如西梁国等，“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

这两段故事，说明西梁国并没有闭关锁国，它和东边的陈家庄、西边的祭赛国都有商贸往来。该国男子稀少，并不说明完全没有。陈家庄来的商人，总不至于都是女子？而派往祭赛国进贡的西梁使者，纪律就那样严明、不敢趁出访之机带些个男子回来？“国中无男子”，这话恐怕站不住脚。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陈家庄来的商人以及祭赛国来的男子，甫一抵达，都被群众拦下，谁也不肯将此稀缺资源拱手献给国王和太师。一个老婆儿就曾对唐僧讲：“还是你们有造化，来到我家”，“若还到第二家，那年小之人，哪个肯放你过去”。可怜国王和太师，因为不作调研，所以不知真相。

有意思的是，国王只说“不曾见”，这判断还算客观。到了太师那里，“不曾见”变成“没有”，这就有些武断。当年赵元任先生讲过：“说有易，说无难。”说“有”，只要看到一个样本就够了；说“无”，则必须穷尽每一个分子，非如此不敢妄下结论。太师开口就说“无”，显然不负责任。

现在我们也有一些干部爱说“无”，介绍情况、汇报工作，只要提到负面问题，比如说自然灾害或突发事故中有没有人员伤亡，他往往就拍着胸脯先说“没有”。每听到此，颇感怀疑，怀疑他有没有作过充分调研，是不是摸清了底数。“说无实有”的情况，难免贻误工作。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说无”之前，更是如此。调查研究，不能满足于“大概可能也许是，估计基本差不多”。尤其在那些容易有疏漏的领域，如生产安全，如“扫黄打非”，既要明察，又要暗访，做到逐一甄别、细致排查，早除芥癣之疾、免成心腹之患。

我们的同志，对分管领域、从事工作要熟悉如掌上观纹，切不可学西梁国的国王、太师，不了解实情、不明白真相，糊里糊涂，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