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第九章 希腊人的胞族、部落和民族

第二编。第九章 希腊人的胞族、部落和民族

  希腊胞族的自然基础是亲属关系:胞族内的诸氏族是一个母氏族的各个分支。格罗特说:“赫卡泰胞族的所有同时代的成员,都承认在第十六亲属等级内有一个共同的神为他们的祖先”;氏族本来的意思[最初!]就是兄弟氏族,因此他们的结合是一种兄弟关系,即胞族。狄凯阿尔科斯对胞族的存在已经作了如下的合理的解释:某些氏族互相提供妻子的习俗,产生了胞族组织,以便(!)举行共同的宗教仪式。拜占庭的斯蒂凡的著作保存了狄凯阿尔科斯的片断文字。狄凯阿尔科斯用“父族”(πατρα)这一名称代替氏族,品得往往也这样使用,荷马有时也这样用过。斯蒂凡是这样叙述的:

 

    “据狄凯阿尔科斯说,父族是希腊人的三种社会联合形式的一种,这三个形式我们分别称之为:父族、胞族和部落。父族是在原来单一的亲属关系过渡到第二阶段(父母对子女和子女对父母的亲属关系)时产生的,父族以其最早的主要成员的名字命名,例如艾基达氏、佩洛皮达氏。但是当一些人开始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其他父族时,父族便开始被称作胞族(phatria或phratria)。因为女子一出嫁就不再参加父族的宗教仪式,而加入到她丈夫的父族中去了,所以,除了以前由姊妹兄弟的感情所维持的联合以外,又建立了一种以宗教结社为基础的被称为胞族的联合。因此,父族的产生,如上所述,是由于父母对子女和子女对父母的血缘亲属关系,而胞族的起源则是由于兄弟之间的关系。但部落和部落民之得名,则是由于合并为公社和合并为所谓民族的原故,因为每一个参加合并的集团都是一个部落(瓦克斯穆特:《希腊人的古代典章制度》)。

 

    这里也承认存在着在氏族以外结婚的习俗,而且妻子与其说是加入她丈夫的胞族,不如说是加入她丈夫的氏族(父族)。

 

    狄凯阿尔科斯是亚里士多德的门生,在他所生活的时代,氏族主要是作为个人的系谱而存在,而且它的权力已经转移到新的政治团体里去了。相互通婚和共同的宗教仪式,自然会加强胞族的结合,但却不能产生它。希腊人对自己历史的知识只能追溯到野蛮时代高级阶段。

 

    军事力量,就象我们在荷马的诗里所看到的那样,也是按照胞族和部落组织的(见前!)。从奈斯托尔劝告亚加米农的话里显然可以看出:军队按胞族和部落来组织当时已不再是常见的了。[氏族人数少,一开始就不足以成为组织军队的基础。][塔西佗(《日耳曼尼亚志》,第7章)谈到作战时的日耳曼人时说:“骑兵队或楔形步兵队不是偶然地集聚一些人,而是由家庭和氏族成员组成的”。][175]

 

    血族复仇的义务(后来变为到法庭控告凶手的义务),最初是由被害者的氏族担负的,但胞族也分担这一义务,后来就变成了胞族的义务。氏族的这一义务扩大到胞族,说明一个胞族中一切氏族有共同的世系。在雅典人中间,在氏族已不再是社会制度的基础以后,胞族仍继续存在;它在新的政治社会中,对于公民的注籍、婚姻的登记和在法庭上控告杀害胞族成员的凶手等,仍保有一定的控制权。

 

    希腊人的氏族和胞族把自己的制度、技术、发明和神话的(多神的)体系遗留给了新社会,这个新社会是注定要由他们来建立的。

 

    就象氏族由氏族首长(αρχóζ)领导一样,胞族是由胞族长(φρατριαρχοζ)领导的;它主持胞族会议并在隆重举行宗教仪式时充当祭司。德·库朗日说:“胞族有自己的会议和法庭,并能通过法令。和家庭一样,胞族也有自己的神、祭司、法庭和管理机关。”胞族的宗教仪式是它所包括的那些氏族的仪式的扩大。

 

    几个胞族组成一个部落;每一胞族的成员都有共同的世系并操相同的方言。这些希腊部落溶合为一个民族,集中于一个小地域内,结果必然使方言的差异归于消灭,而后来文学语言的产生更加促进了这一点。

 

    当一个部落中的各胞族联合举行宗教典礼时,他们所用的名义就是部落;这样的典礼由部落巴赛勒斯即部落的最高酋长来主持;他执行祭司的职能,这种职能始终是巴赛勒斯的职位的一个内容;在发生凶杀案时他有裁判权;相反地,他并不执行民事管理的职能;由此可见,王这个词根本不适于表示“巴赛勒斯”。在雅典人中有部落巴赛勒斯;这个词同时用来表示四个部落的主要军事首长。氏族制度本质上是民主的,君主制度和氏族制度是不相容的。每一个氏族、胞族、部落,都是一个组织完备的自治团体。当若干部落溶合为一个民族时,所产生的管理机关必然和该民族的各组成部分的根本原则相协调。

 

    当诸部落,例如雅典和斯巴达的部落,溶合为一个民族时,也只不过是部落的一个较复杂的副本。新的组织并没有特别的名称(社会的名称)[所说的是这样的地方,在那里,部落在民族中所占的地位,同胞族在部落中、氏族在胞族中所占的地位一样]。亚里士多德、修昔的底斯和其他“同时代的”作家用“巴赛勒亚”{basileia}一词来表示英雄时代的管理机关;除此以外,出现了某些族或民族{people  or  nation}的专名。例如在荷马的诗中有雅典人、洛克里亚人、伊托利亚人等;他们也是以他们的籍贯所在的城邦或地区的名称命名的。可见在莱喀古士和梭伦的时代以前,社会组织是四个阶段:氏族、胞族、部落和民族{nation}。所以希腊的氏族社会是由一系列人们的团体组成的,这些团体的管理机关建立在人们对氏族、胞族或部落的人身关系的基础之上。

 

    英雄时代的雅典民族有三个互相协同的部门或权力机关:(1)议事会(βουλη);(2)αγορα{阿哥腊}即人民大会;(3)βασιλενζ{巴赛勒斯},即主要军事首长。

 

    (1)酋长会议即议事会(βουλη);是雅典人社会制度一个永久性特点;它的权力是最大的、最高的;它大概是由各氏族的酋长组成;肯定是在酋长中进行了挑选,因为酋长的数目一般少于氏族的数目。议事会也是代表最主要氏族的立法机关。由于巴赛勒斯一职日益重要,由于随着人口和财富的增加而设立了新的军事和民事职位,议事会的重要性可能减少,但是只要社会制度没有发生根本变化,议事会就不会被取消。因此,每一个公职人员在公务活动上必然要对议事会负责。

 

    狄奥尼修斯{《古罗马史》},第2卷第12章说:“这也是一种希腊的制度。希腊的国王们,无论是继承王权的还是由人民自己把他们任命为首领的,都有一个由最有影响的人物组成的议事会,荷马和其他古代诗人都证明了这一点。可见古代国王的统治,并不象我们现时这样独断独行”。

 

    在埃斯库罗斯的《Èπτà  επι  Θηβαζ》(《七雄攻打忒拜》)中谈到:当两个兄弟(伊托克列斯——忒拜的军事首长,他的兄弟波吕涅克斯——攻城的七酋长之一)战死以后,议事会的一个传令官出现并向合唱队传达了[同时反驳安提戈妮和伊斯梅妮]忒拜城议事会的意见和决议[δοκουντα(议事会认为必须办的)和δóξαντα(议事会决定的)],这个议事会是由最著名氏族的酋长组成的。埃斯库罗斯诗中的这个地方,见第1007—1010行:

 

    “我前来传达,

 

    卡德摩斯城人民顾问们的意见和决议。

 

    因为伊托克列斯献身邦土,

 

    决定以崇高的葬礼加以安葬”等等。

 

    (2)阿哥腊在英雄时代即已存在——人民大会。到人民大会去和打仗去。荷马谈到大怒之下的阿基里斯时这样说:

 

    “他既不到使男子遍体荣光的人民大会去,

 

    也不去打仗”。(《伊利亚特》,第1章第490、491行)。[176]

 

    阿哥腊是比酋长会议为晚的机构[正如我们在易洛魁人中所看到的那样,酋长会议最初类似阿哥腊,因为总是有许多人民出席它的集会,人民(妇女也并未除外)可以出人在会上发表意见];它有权批准或否决酋长会议向它建议的各项公务措施。在荷马的诗篇和希腊的悲剧中,阿哥腊也有后来保存在雅典人的公民大会中和罗马人的库里亚大会中的特点。在英雄时代,阿哥腊在希腊各部落中是经常的现象[处于野蛮时代高级阶段的日耳曼人也是如此]。每一个人都能在人民大会上发表意见;表决在古代一般是用举手的方法。

 

    在埃斯库罗斯的《求援女》中——

 

    合唱队问道:“人民的统治的手举向何处?”

 

    丹纳士答道:      “亚吉维涅人毫不踌躇地决定这样,

                       使我老人之心再现青春之狂。

                       须知表决时全都举了右手,

    诗行第616—623     这一决议使空气为之震荡。”

 

    (3)巴赛勒斯。

 

[欧洲的学者们大都是天生的宫廷奴才,他们把巴赛勒斯变为现代意义上的君主。美国共和主义者摩尔根是反对这一点的。他极其辛辣地、但很公正地说到阿谀逢迎的格莱斯顿:

 

    “格莱斯顿先生向我们把英雄时代的希腊酋长描写成国王和公侯[在《世界的少年时代》一书中],而且还给他们加上绅士的资格,但是他本人(der  Gutstein)[注:这是马克思用德文改写的格莱斯顿的名字,对他进行嘲弄,意思是“好石头”,因为格莱斯顿的名字英文是“Gladstone”,意思是“满意的石头”。——编者注]不得不承认:“总的说来,我们发现在他们那里似乎有完全的长子继承的习惯或法律,不过这种做法规定得并不是十二分的明确’”。][177]

 

    关于荷马诗篇中的阿哥腊,舍曼说(上述著作,Ⅰ,27):“任何地方都没有谈到人民的正式表决,大会对于提出的建议,只是用大声呼喊的办法表示赞成或否决;当谈到一件需要人民协助来办的事情的时候,荷马并未向我们指出任何可以违反人民意志而强迫他们来这样做的手段”。

 

    问题在于,巴赛勒斯一职是否根据继承法而父子相传。在野蛮时代低级阶段,酋长的职位是在氏族内继承的,也就是说,每有空缺,即由该氏族的成员来补充。在世系按女系计算的地方,如在易洛魁人那里,通常选出已故酋长的一位亲兄弟来继承其职位;在世系按男系计算的地方,如在奥季布瓦人和奥马哈人那里,则选举他的长子继承。只要人们对这个人没有反对意见,这种做法就成为通例,但是选举的原则仍然保持着。可见,单凭职位事实上由长子或由诸子中的一个(如果有几个的话)来继承这一点,还不能证明“继承权”的存在;因为,在选民团体举行自由选举时,根据习惯,他正属于可能被选中的继承人之列。因此,在希腊人中,按照他们的氏族制度来推想,应该或者是自由选举,或者是由人民通过他们所公认的组织来批准任职,象罗马的勒克斯那样。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继承者如不通过选举或批准,是不能就职的,而(人民方面)进行选举或批准的权力中也含有罢免的权利。

 

    至于《伊利亚特》中那个有名的片断,即第2章诗行第203—206(格罗特的“尊王”观点就是以这一片断为根据的):

 

    “我们亚该亚人,决不能大家都在这里统治。

 

    多头制是不好的。让我们只有一个统治者,

 

    一个巴赛勒斯,机智的克伦纳士的儿子给了他

 

    [权杖和法典,以便他指挥我们]”,——

 

在这里首先必须指出:亚加米农——在这个片断中奥德赛就是主张拥护他——在《伊利亚特》中只不过是主要军事首长,负责指挥围城的军队。引号里的诗句,在许多抄本里都没有,例如在欧斯塔西乌斯注释的版本中就没有。[178]奥德赛在这里并不是讲统治的形式,是君主政体还是任何其他形式,而是要求“服从”战争的最高统帅。对于在特洛伊城下仅仅作为军队出现的希腊人来说,人民大会是进行得十分民主的;阿基里斯在说到“赠品”,即说到分配战利品时,他总是认为应该由“亚该亚人的儿子们”即人民来分配,而不是由亚加米农或其他某个巴赛勒斯来分配。“宙斯所生的”或“宙斯所养的”这一类称号,不能证明任何东西,因为每个氏族都认为自己起源于一个神,而部落首长的氏族则起源于一个“更显赫”的神,在这里就是起源于宙斯。甚至人身不自由的人,例如牧猪人优玛士和牧牛人菲洛修斯也都是“神的”,这是在《奥德赛》中所描述的情形,即在比《伊利亚特》晚得多的时期中发生的情形;就在《奥德赛》中,“英雄”的称号还给予传令官木利奥斯和盲人歌手德莫多克;奥德赛用来称呼亚加米农的“科伊拉诺斯”(κοιρανοε)这个词和“巴赛勒斯”这个词一样,也仅仅意味着“战争中军队的统帅”。希腊著作家用来表示荷马时代王权的巴赛勒亚一词(因为这一权力的主要特征就是军事的统率),在同时存在酋长会议和人民大会的情况下,其意不过是一种军事民主制而已。

 

    在英雄时代,希腊部落都居住在有城墙围绕的城市中。人口的数量由于经营田野农业、手工业和畜牧业而增长起来;需要设立新的公职,其职能要作某种程度的划分。新的市政制度发展了起来;为了占有最合适的领土而不断发生军事冲突的时期{到来了}。随着私有制的发展,贵族分子在社会中日益得势,这是从提修斯时代到梭伦和克利斯提尼时代的雅典社会动荡不安的主要原因。

 

    在这个时代,一直到第一届奥林匹克大会(公元前776年)以前不久最后废除巴赛勒斯一职为止,巴赛勒斯日益显赫,权力越来越大,超过了以前任何人。他还兼领祭司和法官的职能,或者原来就有这些职能;他似乎是酋长会议的当然成员。巴赛勒斯在战场上是军队指挥官,在设防城市里是卫戍军统帅,他的这种权力使他在民事上也能够有影响;但是他似乎并未拥有民政权力。在巴赛勒斯身上,必然发展起攫取新权力的倾向,必然和代表氏族的酋长会议经常发生斗争。[因此,这个职位终于被雅典人废除了。]

 

    在斯巴达部落中,很早就建立了监察官制度,以限制巴赛勒斯的权力。[得到人民大会支持的酋长会议,在荷马时代拥有最高权力。]

 

    修昔的底斯说(第1卷第13章):“现在,希腊人越来越强大,所获得的财富比过去越来越多,许多城市由于收入日增而开始出现僭主政治,而以前那里是世袭的(氏族的)巴赛勒亚,其权力是有规定的;希腊人开始装备船只,更加致力于海上事业。”[179]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3卷第10章)说:“这样一来,就有四种巴赛勒亚,第一,英雄时代的巴赛勒亚,以自愿(自由人)的服从为基础,但其职能受一定的限制;巴赛勒斯是军事统帅、法官和最高祭司;第二,蛮族人中的巴赛勒亚,是依法律世袭的和专制的;第三,所谓艾辛纳提克,是由选举产生的僭主政治;第四,拉西第梦国家中的巴赛勒亚,实际上是世袭的军队指挥。”亚里士多德没有指出巴赛勒斯的任何民政职能。

 

至于司法职能,其性质应当是与古日耳曼人相同的,即主持法庭,而法庭则是人民大会;主持人提问题,但不作判决。

 

    僭主政治是建立在篡夺权力的基础上的,在希腊从来没有获得巩固的地位,始终被认为是非法的;杀害僭主被认为是一件功勋。

 

    克利斯提尼废除了巴赛勒斯的职位,以一个由选举产生的元老院的形式保存了酋长会议,以公民大会(ecclesia)的形式保存了阿哥腊;在雅典人中,选举产生的执政官代替了巴赛勒斯;野蛮时代高级阶段的巴赛勒斯,在野蛮时代中级阶段相当于阿兹特克联盟的“吐克特利”(军事酋长,兼祭司之职);“土克特利”在野蛮时代低级阶段又相当于例如易洛魁联盟的“大战士”,而后者则起源于部落的普通军事酋长。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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