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威廉·格雷培

致威廉·格雷培

  柏林
  [1839年]5月24日—6月15日[于不来梅]
  My  dear  William![注:我亲爱的威廉:——编者注]
  今天是5月24日,仍未收到你一个字。你又一次有资格收不到诗了。我真不能理解你。现在姑且收下几篇有关当代文学的稿子吧。
  路德维希·白尔尼文集。第一、二卷。《戏剧丛谈》[246]。——白尔尼是个为自由和权利而斗争的伟大战士,在书中他谈的是美学问题。即使在这里,他也是得心应手;他所讲的一切是那样确切、清楚,是那样出自对美的真实感受,而且论证得那样令人信服,使人根本不可能提出异议。这里妙语浩如烟海,坚定而犀利的自由思想,象礁石一样比比皆是。大部分评论(这本书就是由这些评论汇集而成)是在作品刚刚问世即批评界对这些作品的评价还是盲目的和犹豫不决的时候写成的。但是白尔尼看见并洞察了贯穿于这种行为的最内在的东西。最出色的是他的那些评论,评席勒的《退尔》[247]——这是一篇同一般人的观点相反而二十多年来未被驳倒的文章,因为它是驳不倒的。——评伊默曼的《卡尔德尼奥》和《霍弗尔》,评劳帕赫的《伊西多尔和奥里珈》,评克劳伦的《羊毛市场》(此书牵涉到其他一些利害关系),评胡瓦尔德的《灯塔》和《图画》[248]——这些书被他否定得那么厉害,真是一无是处,——以及评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白尔尼在各方面都显出是一个伟人,因为他引起了一场后果未可预料的争端,而且就是这两卷书已足以保证白尔尼能同莱辛并驾齐驱;不过,他成了另一领域的莱辛,但愿卡尔·倍克能继他之后成为另一个歌德!
  《夜。披甲戴盔的歌》——卡尔·倍克
  我是粗犷、豪放的苏丹,
  我的诗歌是披甲戴盔的大军;
  忧伤在我的前额添上许多神秘的皱纹,
  宛如缠了一条头巾。[注:引自卡尔·倍克的《苏丹》一诗。——编者注]
  在引言的第二节诗里就出现这样的形象,诗篇本身[22]又会是怎样的呢?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头脑里就酝酿着这样的思想,那么当他成熟时会创作出什么样的诗歌呢?——卡尔·倍克是个有才华的诗人,席勒以后还没有人能同他相比。我发现席勒的《强盗》和倍克的《夜》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同样的热爱自由的精神,同样的不可遏制的幻想,同样的年轻人的豪情以及同样的缺点。席勒在《强盗》里追求自由,他的那些强盗都是对他那个奴气十足的时代的严肃警告;不过这种追求在当时还不可能采取一种明确的形式。现在我们通过“青年德意志”[5]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系统的流派:卡尔·倍克挺身而出,大声疾呼,号召同时代人来认识、了解这个流派,并且归附这个流派。Benedictus,qui  venit  in  nomine  Domini [注:祝福以上帝的名义来到的人。——编者注].
  《浪游诗人》。卡尔·倍克的诗集[29]。青年诗人在第一部作品刚刚问世后,紧接着出版了另一部作品。这部作品在表现力、思想的丰富、抒情的浓厚色彩和刻画的深度等方面丝毫不亚于第一部作品,而在形式的精美和风格的古典等方面,却远远超过第一部作品。从《夜》中的《创造》到《浪游诗人》中关于席勒和歌德的十四行诗,进步是多么大啊!谷兹科夫认为十四行诗的形式损害了诗歌的整体效果,我却认为,对于这种独特的诗歌说来,莎士比亚式的十四行诗恰恰是史诗诗节和单独诗篇之间一种适当的中间形式。这毕竟不是史诗,而是纯粹的抒情诗,它的史诗情节线索联系松散,比拜伦的《柴尔德·哈罗德》还要微弱。但是,我们德国人庆幸的是有了卡尔·倍克。
  《布拉泽多和他的儿子们》。卡尔·谷兹科夫的诙谐小说。[64]第一卷。某个当代的唐·吉诃德的思想是这部三卷集小说的基础。这个思想已不止一次被人采用过,但是多半改编得很糟,当然还远不是已经挖掘完了。当代的唐·吉诃德(布拉泽多,一个乡村牧师)这个人物,谷兹科夫起初构思的时候,是很出色的,但是在执笔时有些地方写得显然不成功。不管怎样,刚刚年满三十(据说小说三年前就已写成)的谷兹科夫写的这部小说,在表达能力上远不如塞万提斯这部已经是成年人的作品。但是次要人物——托比安努斯似乎同桑科·判扎不相上下,——情景和语言等倒是挺出色的。
  我的书评就写这么多。你写了信,我就会继续写。——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信是什么时候送到这里的?——6月15日!而在此以前的信是4月15日收到的。这就是说,足足有两个月了!这样做合适吗?我正式宣告:在我实行不再给你寄诗的惩罚期间,要避免武尔姆影响你寄信。如果武尔姆不能按时写完信,就别等他,你们把信寄来!给我写两页四开纸的信,用十四天时间还不够吗?真丢人。你又不注明写信的日期,这也是不合适的。——《电讯》上的那篇文章完全是我个人所有,威·布兰克十分喜欢它,这篇文章在巴门也备受赞扬,此外,纽伦堡的《雅典神殿》也以完全赞许的口吻援引了文章内容。[249]文章中也许个别地方有些夸张,但是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整篇文章描绘了一幅真实的图景。当然,如果抱着成见去读它,认为它是一篇杂而无章的东西,倒也象是这样。——你对喜剧发表的意见是justum [注:公正的。——编者注]。
  Justus  judex  ultionis,Donum  fac  remissionis![注:正直的法官,请您审判时对我开恩!——编者注]
  你们只字不提抒情曲。应予改正。
  
  [注:《德国缪斯年鉴》。——编者注]
  至于莱奥和米希勒,我当然只有从莱奥的《黑格尔门徒》[48]和几篇反驳的文章中了解情况。从这里我弄清了以下几点:(1)按照莱奥自己的叙述,他十一年来没搞任何哲学,因此对哲学毫无判断力;(2)他认为自己致力于哲学,完全是由于他有高度发达的、可以自豪的头脑;(3)他攻击的是借助黑格尔所特有的辩证法而从公认的前提中必然得出的那些结论,而不是攻击辩证法本身,既然不攻击辩证法本身,也就不应当去触动这些结论;(4)他对于反驳的文章只会报以粗暴的喊叫以至于谩骂;(5)他认为自己比他的对手高明得多,大摆架子,紧接着又故意摆出一副无比谦恭的样子;(6)他攻击的虽然只有四个人,其实也就攻击了同这四个人不可分割的整个学派,因为甘斯和其他人虽然在个别问题上同他们意见不一,但彼此的联系极为紧密,以致莱奥根本无法指出他们有什么重大的分歧;(7)莱奥的谤书中充斥着他所遵从的《福音派教会报》精神。结论是:莱奥还是免开尊口为好。迫使莱奥突然投入争论的“最严酷的经历”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呢?他在论哥雷斯的小册子[250]中不是已经向他们进攻,而且比在《黑格尔门徒》中更为激烈么?任何人都有权参加科学争论,只要他具备这方面的知识(莱奥具备这种知识吗?),但是谁想谴责别人,他就应当慎重些,莱奥是这样做的吗?他不是也曾伙同米希勒谴责过马尔海奈凯,而《福音派教会报》则对马尔海奈凯紧紧钉住不放,就象把他置于这家报纸的警察式的监视之下,看看这一切是否正统?如果莱奥的推理首尾一贯,他就应当谴责很多很多的人,但是他没有勇气这样做。谁要攻击黑格尔学派,他本人就必须是黑格尔这样的人物,并且创立一门新的哲学来代替这个学派。可是这个学派对莱奥不屑一顾,它在日益扩大。希尔施贝格的舒巴特[53]对黑格尔主义的政治方面的攻击,难道不正象教堂司事对哈雷狮的牧师信条念“阿门”一样吗?这个哈雷狮当然不能否认它那猫的本性。A  propos[注:顺便说一句。——编者注],莱奥是竭力维护门阀贵族的唯一的德国大学教师!莱奥还把沃·门采尔称作自己的朋友!!!
  你忠实的朋友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青年德意志派
  你们参加了甘斯的葬礼吗?这件事为什么你们只字不提呢?
  第一次大加删节发表于1913年《新评论》杂志第9期(柏林);全文发表于《恩格斯早期著作集》1920年柏林版
  原文是德文
  注释:
  [5]恩格斯指的是“青年德意志”(青年德意志派)——十九世纪三十年代产生于德国的一个文学团体,它受海涅和白尔尼的影响。“青年德意志”的作家(谷兹科夫、文巴尔克和蒙特等)在他们的文艺和政论作品中反映出小资产阶级的反抗情绪,他们起来捍卫信仰自由和出版自由。青年德意志派的观点的特点是思想上不成熟和政治上不坚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很快就堕落成庸俗的资产阶级自由派。——第9、20、25、35、78、286、312、444、456、488、496、509、515页。
  [22]《新圣经》和《年轻的巴勒斯坦》是1838年在莱比锡出版的倍克诗集《夜。披甲戴盔的歌》(《Nächte.Gepanzerte  Lieder》)中的两个部分。这部诗集共分四个故事:《第一个故事——一个莱比锡大学生的奇遇》;《第二个故事——新圣经》;《第三个故事——新圣经的第二部》;《第四个故事——年轻的巴勒斯坦》。《苏丹》一诗作为《四个故事》的引言,放在前面。恩格斯对这部诗集的评价,见本卷第495—496页。——第24、71、495页。
  [29]指1838年在莱比锡出版的倍克诗集《浪游诗人》(《Der  fahrende  Poet》)。恩格斯对诗集的评价,见本卷第496页。——第26、62、496、517页。
  [48]“黑格尔门徒”一词是在反动的历史学家和政论家亨·莱奥的著作《黑格尔门徒。所谓指控永恒真理的文献和论据》(《Die  Hegelingen.Actenstücke  und  Belege  zu  der  s.g.Denunciation  der  ewigen  Wahrheit》)于1838年在哈雷出版以后才被使用的。该书是针对施特劳斯、卢格、米希勒和其他青年黑格尔派的,莱奥鄙薄他们,称他们为“黑格尔门徒”。——第53、212、301、313、370、498、545、591页。
  [53]恩格斯指的是卡·舒巴特《论黑格尔国家学说与普鲁士国家的生存和发展的最高原则的对立》(《Ueber  die  Unvereinbarkeit  der  Hegel’schen  Staatslehre  mit  dem  obersten  Lebens-und  Entwickelungsprinzip  des  Preußischen  Staats》)一书,1839年布勒斯劳版。——第55、499页。
  [64]《莱茵艺术和诗歌年鉴》杂志1840年科伦版第1年卷刊登的一篇匿名文章《现代小说》(《Moderne  Romane》)中评述了1838年在斯图加特出版的卡·谷兹科夫的小说《布拉泽多和他的儿子们》(《《Blasedow  und  seine  Söhne》》)。这篇文章还提到了其他现代作家。恩格斯对谷兹科夫的小说《布拉泽多和他的儿子们》的评价,见本卷第496页。——第71、92、496页。
  [246]《路德维希·白尔尼文集》(《Ludwig  Börne.Gesammelte  Schriften.》),十四册本。1829—1832年汉堡、1833—1834年巴黎第1版;第1和第2分册:《戏剧丛谈》(《Dramaturgische  Blätter》)1829年汉堡版。——第494、539页。
  [247]恩格斯指的是路·白尔尼《论席勒剧作中威廉·退尔的性格》(《über  den  Charakter  des  Wilhelm  Tell  in  Schilles  Drama》)一文。文章对席勒的主人公作了十分尖锐的评述。白尔尼认为席勒的主人公是“十足的市侩”,他在性格上同小资产者共有的东西远远多于同“大胆的山地居民”共有的东西。——第495、517页。
  [248]恩格斯指的是路德维希·白尔尼在《戏剧丛谈》中分析的以下几本著作:卡·伊默曼《卡尔德尼奥和策琳达》(《Cardenio  und  Celinde》),五幕悲剧,1826年柏林版;卡·伊默曼《提罗耳的悲剧》(《Das  Trauerspiel  in  Tyrol》),五幕诗剧,1828年汉堡版,这个剧本经作者修改后于1835年出版,题为《安德烈亚斯·霍弗尔》;恩·劳帕赫《农奴,或伊西多尔和奥里珈》(《Die  Leibeigene,oder  Isidor  und  Olga》),五幕悲剧,1828年维也纳版;亨·克劳伦《羊毛市场,或维堡饭店》(《Der  Wollmarkt,oder  das  Hôtel  de  Wibourg》),四幕喜剧,1826年德累斯顿和莱比锡版;恩·冯·胡瓦尔德《图画》(《Das  Bild》),五幕悲剧,1821年莱比锡版;恩·朗瓦尔德《灯塔》(《Der  Leuchtturm》)1821年莱比锡版。——第495页。
  [249]1839年3月1日纽伦堡杂志《雅典神殿,科学、艺术和生活》第3期的“简讯”栏内对《乌培河谷来信》(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卷第493—518页)有如下评价:“今年3月份的几期《电讯》十分忠实地描写了爱北斐特和巴门的宗教方面的情况;作者用寥寥几笔生动地勾画出克鲁马赫尔的特点。”——第497页。
  [250]亨·莱奥《致约·哥雷斯书简》(《Sendschreiben  an  J.Görres》)1838年哈雷版。——第498页。
  出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1卷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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