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安倍晋三访美“一日游”

2月21日到24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华盛顿进行了其第二任期的首度访美。对于好不容易重掌政权的安倍政府来说，此次访美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正如日本《朝日新闻》2月21日的社论所指出的，在面临“环太平洋经济合作协定（TPP）”谈判、应对中国与朝鲜以及驻日美军重新部署这三个棘手难题的背景下，此次日美峰会将成为检验“安倍外交”的试金石。日本的各大媒体均对安倍的出访进行了全程的跟踪报道，足见日本舆论在目前这个时段对日美关系的重视与期待。

很显然，安倍是满怀着憧憬踏上飞往华府的专机的，毕竟这次访美是在遭遇美方拒绝之后，通过积极的努力方才得以成行。他在21日下午抵达华盛顿后，不顾长途飞行的劳累，立即前往阿灵顿国家公墓吊祭美军阵亡官兵，足见其对美国所怀有的诚意与敬意。

2月22日，本次访美最核心的事项——美日首脑会谈如期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举行，会晤内容涉及日本加入TPP谈判、冲绳普天间基地转移以及朝核等诸多美日双边及地区性的安全与经济合作领域。从会谈结束后简短的新闻发布会来看，奥巴马总统在安全问题上仅仅强调了美日共同应对朝鲜核试验这一点，顺便还对日本为美军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提供支持表达了谢意，但他发言的重点基本上落在了“复兴经济”这个关键词上。

安倍的答词十分有趣，他首先恭维奥巴马说“总统先生的介绍已经很详细，我想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但这里我还想在说两句。”随后，安倍脱口而出了一句“首先，我想要感谢奥巴马总统在百忙之中提供了这次美日首脑峰会的机会”。从现场电视新闻画面来看，这绝非是安倍的外交客套，而是其发自内心的感言。

在接下来的发言中，安倍小心翼翼地提出美日同盟应当在亚太地区制定规则以确保日本在本地区“依法治理”而非“依靠实力”。尽管安倍这段讲话没有一处提到中国，但是其明确指向中国的意味是不言自明的。只不过，在记者提问环节，美国记者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一个重要的外交场合，居然提了一个与美日峰会毫无关系的国会有关“国债上限危机”辩论的问题。奥巴马在进行了一番解释后，也感觉到了安倍晋三的尴尬，不得不提醒美国记者不要忘记这是一个外交场合。然后，才有美国记者就钓鱼岛争端和朝鲜核试验向安倍提问。安倍的回答依然是四平八稳地重申美日将会共同应对上述问题的表态，并且再三强调了日本在应对钓鱼岛问题上“一贯冷静”。而在美国新任国务卿约翰·克里在与随防的日本外相共同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克里赞扬了日本在钓鱼岛争端上“克制”，防止了事件滑向严重对抗的方向。对此，岸田回应称“美日同盟是日本外交的车轴”。

根据《朝日新闻》2月22日的报道，安倍在22日与奥巴马的会晤结束之后，向随行的记者表示，他自信“美日同盟间的信赖和强有力的纽带已经完全复活了”。但客观地讲，在安倍最为关切的所谓地区安全问题，更直截了当地说是应对中国问题上，他没能得到美方提供的任何承诺。事实上，安倍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的低调表态也反映出他对于美方并不愿意明确地在钓鱼岛争端中选边站的态度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说在公开的外交场合上，安倍晋三选择有所保留的话，那么2月22日下午他在美国保守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上的讲演就显得挥洒自如多了。他在讲演的开始，首先开玩笑地回应了去年9月布什政府时期的前任助理国务卿阿米蒂奇访日时提出的“日本何时能够停止滑向二流国家”的问题说，“我在这里讲得一个核心的意思就是，日本不会、永远不会变成一个二流国家。我要再重复一遍这个意思，我要说我回来了，所以日本回来了”。安倍在讲话中特别指出，日本将在他在领导之下，在经济和国防两个方面上实现振兴。并且，日本必须成为制定国家准则的一个主要的推动者。在慷慨激昂地向列席的“友邦挚友”宣誓了自己的强国决心之后，安倍在讲演的最后部分重申了在“领土问题”上决不让步的态度，和对华发展战略互惠关系的愿景。在讲演的总结部分中，安倍也提出了一些崭新的观点，比如说他希望日本可以参与近来成为热点的页岩气产地达科他州的新兴市场中去。在讲演后的问答环节，安倍将美日同盟关系定义为“一个更强大的美国引出一个更强大的日本，一个更强大的日本反过来引出一个更为强大的美国”，“美日同盟的领导不仅增进两国的利益”，并将在全球发挥正面作用。在回答有关钓鱼岛问题的问题时，安倍明确表示，日本没有要求美国“选边站”的意图。

总的来说，安倍此次访美既不像日本媒体普遍渲染地那样成果显著，但也不能说是完全遭遇了美方的冷遇。固然在钓鱼岛争端上，不仅是美方，甚至连安倍本身的发言也十分地低调。当《读卖新闻》记者追问白宫发言人卡尼有关钓鱼岛问题的时候，卡尼含糊其辞地未作明确回应。联系到朝鲜新一轮核试验后的地区安全形势的变化，日本在这一问题上降低调门以换取中国在朝核问题上的合作，这也是合乎逻辑的。

安倍晋三此次访美的最大成果，莫过于在TPP谈判问题上双方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据《朝日新闻》2月23日的报道，安倍和奥巴马在TPP谈判开始前，确认对日方最关切的农产品和美方的部分工业制品保留关税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这就意味着，阻碍安倍政府启动与美国的TPP谈判的最大障碍——农产品关税的问题得到了解决。2月25日，安倍先后召见了自民党干事长石破茂和公民党党首山口那津男，商讨了在自民党内部和执政联盟中就开启加入TPP谈判问题协调立场的问题。另一个方面，在悬而未决的普天间基地转移边野古市的问题上，将在3月向冲绳方面提出在边野古进行填海工程的申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安倍晋三这次访美的结果就是全盘接受了美方的要求，如他自己所表示的，将日本的未来前景（经济和国防上的）都寄托在了奥巴马的经济复兴和亚太再平衡政策之上了。安倍的选择并不完全基于对本国利益长远考虑的基础之上，只要比较一下他在永田町国会议事堂内的严肃谨慎的神情，和他在华府讲话时的不时带有小幽默的轻松活泼的反差来看，这样的选择倒也真是油然而生的了。无论如何，安倍也好，日本国内大小“有识之士”也好，他们可不会甘心让中国超越了去。近来，日本著名国家问题专家，日本国际大学校长北冈伸一在《外交》杂志上撰文，预言了中国的发展在2030年走向下坡，主张日本采取“合纵之策”联合亚太中小国家牵制中国。同理，安倍积极参加TPP谈判的动力，也正在与他将经济复苏的希望寄托在美国新一轮的以页岩气开发为中心的“能源革命”之上，从而是日本摆脱对中国市场日益增长的依赖。无论日人的希望能否如愿，在钓鱼岛的强硬态度以外，这个倒的确是我们不得不冷静对待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