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祥：东京审判近5万页的庭审记录都记录了什么

1945年8月15号日本投降，紧接着在8月下旬，盟军进驻日本，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于8月底抵达日本，这意味对日占领的开始。9月2号在日本东京湾的美国密苏里号军舰上，举行了日本签署投降书的仪式。这份文件的签署，意味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对日本改造的开始。

对日改造主要是由美国以盟军的名义来主导的，其中最主要的内容一个是民主化，一个是非军国主义化。非军国主义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惩罚、整肃战争罪犯。1946年1月19日，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以盟国的名义发布了一个《特别通告》，宣布在东京成立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并公布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宪章》。

1946年5月3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第一次开庭，庭审历经近两年半的时间，到1948年11月12号结束，共开庭818次，因为涉及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如“九一八”事变，“九一八”事变整个过程是怎么回事，谁是策划者、主持者、实施者，都要找大量的证人、证据来进行不断地审理。还有包括成立伪满洲国的过程、“七七事变”的前因后果、南京大屠杀等事件等与中国有关的罪行，以及偷袭珍珠港事件、进攻南洋、虐待和屠杀平民、俘虏等罪行。在这个过程中，有400多名证人出庭作证，提供证据4300多份，审判记录将近5万页，可见这个工作量有多大。

1948年11月12日审判结束，因为牵涉到的证据太多、太过复杂，尽量要把前后的证据链连接起来，所以最后判决书长达1231页，整整念了一个星期。当时东京国际法庭把战犯分成了A、B、C三级，翻译成汉语就是甲、乙、丙，而东京国际法庭主要是审判A级战犯，也就是甲级战犯。在当时的审判过程中，一共有28个甲级战犯在法庭进行审判，最后有审判结果的只有25个人。在审判过程中，有两个人病死，被免予起诉，另外还有一个是精神错乱，所以最后在判决书上一共提到了25个人。这25个人都是罪行严重的甲级战犯，其中有7个人罪行最为严重，像东条英机、广田弘毅、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松井石根、武藤章，这些人大部分都和中国有关。比如土肥原贤二就是“九一八”事变的策划者和实施者，还有松井石根是南京大屠杀的罪魁祸首。总之，这些人都是一些比较高层的，对日本走向战争进行决策或者实施了某些重大罪行的人，最后这7个人被判处绞刑。1948年12月23日凌晨，东条英机等7个人被送上绞刑架，受到了正义的审判。

另外还有16个人被判了无期徒刑，其中主要是军人，但同时也有一些大臣，还有当时日本天皇的顾问，虽然是文官但也对战争的策划以及推动日本走向战争或者法西斯化有重大的责任。另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曾经担任日本外相的东乡茂德，另一个是当时的外相重光葵，均被判处了有期徒刑，一个判了20年，一个判了7年。1957年，重光葵出狱之后又出任日本外相，所以这也显示出审判战犯工作的不彻底。

二战结束之后不久，中国大陆发生了内战，内战导致战犯审判工作在1947年下半年开始发生一些重大的变化。

1948年，美国开始把削弱日本变为扶植日本，过去本来想让中国承担的这个角色，后来决定让日本来承担，要把日本建成一个在东亚地区能够抵抗共产主义的堡垒。这个重大政策的变化对审判的影响非常非常大。当时对美国人来说，美国人对共产主义的恐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恐惧。而且经过一定时期的改造，包括民主化的改造，美国人认为日本已经不是他的最大威胁，反而共产主义、苏联是他的最大威胁，而且在中国内战中，他觉得共产党有可能执政也是一个威胁。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很多审判工作不了了之。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摘自宣讲家网报告文稿《梁云祥：历史不容抹煞——日本战犯战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