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波：安倍“拥抱之旅”凸显日本战略焦虑

虽然在最后时刻让朝鲜的导弹发射搅得心情欠佳，但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还是顺利完成了他访美的“拥抱之旅”。日本国内对此次访问评价大相径庭，有称之为极其成功的“日美关系新起点”，也有斥之为奉承美国的“朝贡外交”。从特朗普上台后日本对美政策的综合考量以及此次访美的经过来看，安倍至少有三方面目的。

首先是“拥美”。和绝大多数国家一样，日本在美国大选过程中押错了宝。和其他国家不同的是，日本政府对特朗普的不确定性格外焦虑，担心美国新的政权会动摇日本外交的基石——日美基轴。这次正式访问之前，日本针对特朗普选举期间的发言和执政后的思路，有针对性地提出了提升日美信任、确立互利共赢合作以及巩固同盟关系的诸多具体措施。因此安倍在日美会谈伊始就表示欢迎特朗普主张的伟大的美国、强大的美国目标，宣称日本将发挥卓越的技术实力为其经济增长战略做贡献。姿态之“真诚”，意图之明显，可见一斑。

其次是“安内”。当初安倍接受奥巴马的TPP制度安排，没少得罪国内众多利益团体。而特朗普上任3天就正式宣告退出TPP，让日本国内政策出现了巨大波折和震动。尽管他强调“协定是最先进的贸易投资规则”，希望根据自由公平的贸易规则，在日美两国之间和地区加强经济关系。但很明显，特朗普希望确立的是类似日美自贸区之类双边框架的模式。美国方面接受了日美之间要通过财政、金融和结构改革“三支箭”的方针推动两国发展，但具体如何落地，还没有明确路径。在安全层面，美日军事同盟是“亚太地区和平、繁荣的基石”再次被确认，也算是给安倍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三是“制中”。随着中国在经济、科技和军事等各个方面快速发展，日本方面的担忧和焦虑与日俱增。在此次访问中，安倍利用各种机会向特朗普进言，劝说美国在战略上“对朝鲜有必要短期性地、对中国有必要中长期性地进行应对”。军事安全领域之外，他还在经济领域抓住时机影射中国。如在与美国经济界的早餐会上，指责某国钢铁的过剩产能，在记者会上批评“不应以国家资本为背景干预经济”。日本甚至劝说美国，不能简单通过双边框架解决日美经济合作问题，理由之一是担心中国在亚太地区取美国而代之来主导区域合作。

但出乎日本意料的是，特朗普在会见安倍之前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了“十分热切的对话”。稍加分析不难理解，日美关系是特朗普亚太政策的重要一环，但决不是全部，日美同盟是美国在东亚离岸平衡战略中的手段，但决不是目的本身。特朗普在就职前就曾提出过，美国与中国、日本关系的支柱——“一个中国”政策和日美安保条约，都会被摆到桌面上，成为更广泛谈判的筹码。美国固然需要日本对中国的牵制，但这是以美国牢牢掌握战略主动权，并且维系美国全球战略平衡为前提的。

国家之间的外交当然需要运筹帷幄，需要当机立断，但这从来都不是简单基于主观设计和一厢情愿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而是在国际、地区形势剧烈变化背景下双方、多方复杂互动的结果。作为外向型贸易大国，日本如何面对世界范围内甚嚣尘上的新保护主义思潮？作为缺乏战略纵深的岛国，仅靠日美同盟是否可以确保本国的综合安全？作为希望成为有声有色的“美丽之国”，日本如何展示自身的独立性？这些恐怕都不是一次访美就能够解决的。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