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保：运河边的窑湾

窑湾古镇位于江苏省徐州市新沂市西南边缘，京杭大运河及骆马湖交汇处，与宿迁、睢宁、邳州三市县相连。

（一）

端午节的下午，我到了窑湾。其时，古镇正隐在一片落日余晖中。夕阳下的窑湾，接踵比肩的老房子，宛如深闺衣橱里那件唯美的旗袍，平头百姓餐桌上的那碟黑咸菜，典当房角落处栖息的那件青花瓷，是如此地让人怀旧，一不小心就牵动了许多经年往事。

小巷深处的看门狗，慵懒地趴在门前，固守着一份独属于它的寂寞。脚步放轻些，再放轻些，不要敲门，门一开你就走进了历史，惊动了这里曾有的辉煌记忆。随处可见的是精美砖雕和枣木的“丁”字柜台，简直是一个规模宏大的文物展。古建筑内，时装和各类电器正在热销，古老与文明和谐相处。淳朴善良的乡民，将艾草、鸡蛋和粽子随意摆在了路边，搞起了无人售货。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店铺，不时提醒我们感悟此地的昔日繁华。光滑的石板路告诉我们一段段沧桑。岁月，躲在了墙角，躲在了瓦楞上，随萌发的青草一起招摇。

独特的工艺依然沉淀在院落。甜油和绿豆烧是这片土地的特产，悠长的滋味缘于大自然长时间的发酵。游走在异乡的窑湾人，最听不得这两样东西，听到了舌尖就有非同一般的感觉，就会陡然勾起无边的乡愁。突然忆起蒋连友的几句诗：“中宁街的飞檐上/那只振翅的鸟儿/抖一抖羽毛/就会落下/满地的明清往事/斟一杯绿豆汤一样的乡愁/不如大醉一场/ 也好偎在你的怀抱中/ 听古槐花开的故事……”

运河涛声如故。尘埃落定，逝者如斯，徒留我们站立岸边心生无限感慨。

对于历史，我们是旁观者，更希望是个深思者。

（二）

第一次去窑湾时，这个坐落在运河怀抱中的千年古镇尚未开发，走马观花中只觉得它的古旧。近日再去，觉得窑湾日趋繁华，除了观光赏景，还可了解此地的风物人情。

这里，张华棠将军曾率部在此驻防。他是天津渤海人，西北军冯玉祥将军麾下的骑兵第一师师长。张将军英俊潇洒，娶了当地的姑娘徐其桂，成了窑湾人的姑爷。他亲民爱民，造福一方，除时弊、改庙宇、办学堂，铺公路、植树行、兴实业，做了大量好事。当年，窑湾人为答谢他，将绿豆烧酒厂和道路等均以“华棠”命名，并延续至今。如今，漫步古街，华棠巷、华棠小学等带有“华棠”旧址随处可见，足见此地百姓对张将军的爱戴和信任。只要真心为民，老百姓不管你是否为家乡人，他们都会铭刻在心的。

窑湾名人还有马陆氏。她是窑湾开明大地主，宿迁人，出身书香门第，人称马寡妇。他原名陆继彦，工诗善画，十七岁嫁给窑湾马圩清军将领马从凯之子为妻。婚后不久，丈夫和公公先后去世，遂掌管马家万贯家业，张华棠来窑湾后，曾为驻军提供军饷。小讲解员是窑湾小学的学生，她问道：“你们知道她为什么叫马陆氏吗？”大伙一下子愣住了，没有人回答出来。小讲解员说：“她姓马，嫁到陆家随了夫姓。”原来，答案这么简单，而且大伙都知道。

窑湾有“三宝”，甜油、桂花云片糕和绿豆烧。甜油产自始建于清康熙年间，坐落在古镇西街的赵信隆酱园店。赵家家道殷实，青砖瓦房，生意兴隆。其老板的女儿，一辈子没下过绣楼，长大后每天在窗前做针线，生活用品被老妈子从楼下提上来。父母对她十分疼爱，没让裹脚，后因脚大，终生未嫁。她的一生，尤其是每当夜深人静，那是怎样的一种孤寂。参观时，游人们看到那放在衣架上的嫁衣，依然鲜艳，一个个不由地为她心痛和惋惜。这里的云片糕是南方才有的东西，现在依然做得风生水起。与时俱进的的窑湾，现在应该拥有“四宝”乃至“N宝”了，满街到处是炸鱼、煎鱼的(用的是没有受到污染的鱼)，还有那鲜红流油的骆马湖咸鸭蛋等。

这里，有山西会馆、三晋别院，繁华之地汇聚了四方客商；这里，有天主教堂和地下党联络点，靠包容成就了非凡的魅力和特质；这里，有天下第一秤，可称重1200斤，如今我们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路，用当年的门槛石铺就，上有清晰可辨的门轴窝，它们诉说着曾有的辉煌。时代在发展，文化在传承。这些正声情并茂讲述着的小讲解员，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骄傲。

那天，作为一名匆匆过客，我尚有许多遗憾，因为没走过有名的中宁街和幽深的吴家大院，没来得及品尝别具风味的绿豆烧。但我知道，是奔流不息的大运河，成就了风景这边独好的窑湾古镇。

作者：沈庆保，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