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视野下的城市功能定位与整合

【摘要】城镇化建设与法治化建设是一体两面。城市具有磁力功能、聚合功能、经济功能以及分化功能。磁力功能有助于形成一个流动、开放、平等、变迁的社会，实现人从身份到契约的转变。聚合功能下个人生活与公共生活紧密联系，裂变出个人主体性以及权利与权力意识。经济功能为财富积累的正当化提供道德论证，推动了人权的形成与发展。分化功能下阶级对立形成对社会秩序的挑战，因而需要一个完善的立法与司法体系维系社会秩序及凝聚力。

【关键词】磁力功能 聚合功能 经济功能 分化功能

【中图分类号】C911 【文献标识码】A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经历了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城镇化进程。城镇化进程带来了经济结构多元化、社会阶层多样化以及利益诉求复杂化的社会现实，对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提出了挑战。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法治建设，强调要在提高城镇化质量上下功夫，同时要求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事实上，城市与农村的社会生活系统具有极大差异：农村是血缘与地缘的共同体，城市是契约与权力关系的共同体。而正是这些差异赋予城市特有的功能：磁力功能、聚合功能、经济功能以及分化功能。

城市的磁力功能：打破农村固化的地缘与血缘关系，形成一个流动、开放、平等、变迁的社会

城市如同一个“磁石”，把一切新兴力量吸引到其心腹地区。城市的磁力功能在于打破农村固化的地缘与血缘关系，形成一个流动、开放、平等、变迁的社会，这也正是现代化在城市发生的原因。

城市以农村远不能提供的生存机会和生活经历诱惑着乡村居民。从世界历史进程看，最初的“磁极”是宗教。进化心理学家主张，凝聚社会所提供的生存优势是人类天生偏爱宗教的原因。城市是一种新型的具有象征意义的世界，它不仅代表了当地的人民，还代表了城市的守护神祗以及整个井然有序的空间。市场随后成为新兴“磁极”之一。在11世纪到12世纪的“商业革命”中，大批的农奴、自由农民和小贵族离开庄园进入城市生活，市场中的机遇接踵而至。徒弟变成了师傅，工匠成了企业家，由此形成了城市是向上流动的机缘宝地的观念。

城市的磁力功能在于改造人，进而发展出一个非人际关系化的社会。从人际关系跳跃到非人际关系，这一漫长发展过程的场域就是城市。光谱的一端是村落生活中重复的、以异质性为特征的人际化关系，另一端是城市生活中变化的、以同质性为特征的非人际化关系。在农村，受家庭和宗族的限制，个人是在集体中生活；而在城市，每个主体都原子般的存在，个人之间的联系不是只建立在知识和信任的基础上，也必须由社会秩序产生的利益网络来强化。从农村到城市，大量的非人际关系化的交往活动增进了人们对规范的需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再依赖于地缘/血缘关系，而是刚性的契约条款。此外，夜间生活体现了城市与农村的显著差异。工作和休闲给予了城市个体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这是资本与空间相互作用的结果。个体进入城市后，生活逐渐丰富，并在公共生活中形成了共同的思想方法。

可以说，城市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良好的生活品质，其瓦解了农村的生活模式，激活了个体潜在的主体意识。

城市的聚合功能：社会交往促使法律系统自发生成，并裂变出个人主体性以及权利与权力意识

城市如同一个“变压器”，加大电压，加快电流输送速度，不断充实人类生活。城市的聚合功能使得社会环境日益复杂，密集的人口与文化、财富以及机遇发生激烈碰撞。社会交往促使法律系统自发生成，并裂变出个人主体性以及权利与权力意识。

在城市塑造的陌生人社会中，乡村生活的公共舆论约束以及邻里之间的共同目标正在消失，个人与社会现实已经失去了直接的、自发的、密切的联系。随着密度、规模和异质性的增加，城市的复杂化与非个人化让个人脱离了身份的束缚，形成了法律上的地位平等。同时，城市不同的场域会通过各种策略发生与重要物品或资源有关的竞争。

在聚合功能作用下，个人生活与公共生活紧密融合。马克思认为，社会并不是仅仅由个人组成，它还体现着个人在其中发现自己的各种联结和关系的总和。现代化创造了高度专业化和差异化，人们彼此之间的相互依赖加剧，形成更为脆弱的社会。而政府作为一种特殊形式的管理机构，数量在不断增加。由此，在城市中，人们所服从的不是个人而是制度，即人们依靠法律和契约行事，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法律的规制。

可以说，作为一个密闭的空间，城市包括了权利与权力的碰撞、博弈、冲突。权利与权力的此消彼长，形成一个新的社会结构与社会关系。每个人如果想要维护自己的权利/权力，就必须与其他权利/权力相互碰撞。

城市的经济功能：使个人的正当逐利行为道德化、合法化，形成物权、财产权概念

城市是最早的市场。通过市场，市民能够满足自身大部分的日常需求。城市经济功能的核心作用是使个人的正当逐利行为合法化，形成物权、财产权概念。

原始村庄中的经济行为深受社会关系影响。与其说土地是属于人类的，不如说人类是属于土地的。不论饥寒，劳动产品都是共享的。生产和分配的秩序是以互惠和再分配来保障的。因而，只要社会组织依照既有的秩序运行，就不需要个体经济动机发挥作用（一个人的行为动机并不在于维护占有物质财物的个人利益，而在于维护其社会地位、社会权利以及社会资产）。市场的出现让这一现象产生质的飞跃。洛克指出，人类结合成国家，把自己置于政治之下，其主要目的是保全他们的财产。在洛克眼中，私人财产引发最初始的人类权利，是推动法律形成的本源性因素。由此可知，市场演绎出了个人财产，形成了财产性权利，让人拥有了独立主体的意识。

近代以来，土地、劳动力等成为大宗商品，市场开始凌驾于社会生活之上。在西方国家，摩天大楼取代了主教教堂，成为城市新的天际线。城市的方方面面都被市场的方法和目标渗透。抽象的市场超越了地理限制，在全世界范围内编织了一个交易的网络，即什么地方有利可图，什么地方就会繁荣。此外，市场为资本发展动员一切力量，而这一过程加速了技术发展与社会进步，使得社会关系被嵌入到经济体系之中（这也是当前我们重视城镇化的根本原因）。

可以说，城市的市场功能释放了人们追逐利欲的本性，突破了人类合理追求利益的道德约束。当前，《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颁布出台，对个人权利作出了更加全面细致地保护，希望由法律来调整权利与权力的冲突。由此，城市生活中的个人正当利益逐步成为权利。

城市的分化功能：促使市场主体多元化、利益复杂化，既培育出了现代个人主义，也要求一个完善的法律规范与司法体系

阶级分化对社会秩序的挑战，一直是古典思想家们关注的焦点。涂尔干的有机团结与机械团结、滕尼斯的共同体理论、库利的初级—次级群体理论等，都是阐述社会分化问题。他们认为，社会秩序的状态依赖于分化过程和整合与控制过程之间的力量平衡；急速或过度的分化带来了混沌。城市的分化功能促使市场主体多元化、利益复杂化，这一方面培育出了现代的个人主义，另一方面也要求一个精致的法律规范与司法体系。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城市是人民的，城市建设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让群众过得更幸福”。在城市建设中，一定要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而法治建设就是以保障人民根本权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的，因此，要保证人民依法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承担应尽的义务，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总之，基于磁力功能、聚合功能、经济功能以及分化功能，城市将成为实现法治的具体场域，能够促进法律系统的自我演化发展，塑造社会对法律的尊重与信仰。因此，在未来我国的城镇化建设中，应逐步生成符合实际的法治体系，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作者为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博士后）

【参考文献】

①《国家统计局发布报告显示——70年来我国城镇化率大幅提升》，《经济日报》，2019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