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的关键在人才*

（一九九八年六月一日）

　　当今世界，以信息技术为主要标志的科技进步日新月异，高新技术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越来越快，初见端倪的知识经济预示人类的经济社会生活将发生新的巨大变化。世界各国都在抓紧制定面向新世纪的发展战略，争先抢占科技、产业、经济的制高点。面对这个态势，我们必须顺应潮流，乘势而上。
　　迎接未来科学技术的挑战，最重要的是要坚持创新，勇于创新。我说过，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今天我还要说，科技创新已越来越成为当今社会生产力解放和发展的重要基础和标志。中华民族是勤劳智慧的民族，也是富有创新精神的民族。希望两院院士和各条战线上的广大科技工作者，进一步弘扬我们民族的伟大创新精神，加快建立当代中国的科技创新体系，全面增强我们的科技创新能力。这对于实现我国跨世纪发展的宏伟目标，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至关重要的。
　　我所以一再强调科技创新，是从我国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和世界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形势考虑的。八十年代初，我在电子工业部担任领导工作。当时，我们梦寐以求的就是搞成中国自己的集成电路，开始搞的是６４Ｋ和２５６Ｋ。现在，世界上集成电路的制造水平已取得突破性进展。去年我访美时看了贝尔实验室，他们介绍说，线条宽度的制造水平现在已做到了零点二五微米，二〇一〇年至二〇一二年可能达到零点零五微米。科技进步真是永无止境。用数学方式表示，那就是宇宙是无穷大的，而微观世界就是无穷大方分之一。《庄子》里就记录了当时这样的思想：“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1〕去年我到哈佛大学演讲，就引述了这个话，说明中国远古时代的先人就已认识到事物的发展变化是无限的，说明那时他们对自然界的认识就已达到相当的水平。我在高中二年级学微积分时，老师第一课就给我们讲了《庄子》中的这个思想，很形象地使我建立起极限的概念。当今世界科技发展的事实印证了这一思想。前几年提出信息高速公路，随后又提出知识经济，最近美国副总统戈尔又提出了数字地球的概念。真是日新月异啊!
　　我国要跟上世界科技进步的步伐，必须千方百计加快知识创新，加快高新技术产业化。而创新的关键在人才，必须有一批又一批优秀年轻人才脱颖而出，必须大量培养年轻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我国许多重大科技成果的取得，同老一辈科学家一生的辛勤耕耘是分不开的。同时，在老一辈科学家帮助和带动下，许多年轻科技人才不断成长和成熟起来，并已担当重任，成为推动我国科技进步的中坚力量。这是非常可喜的现象。
　　纵观世界科学技术发展史，许多科学家的重要发现和发明，都是产生于风华正茂、思维最敏捷的青年时期。这是一条带有普遍性的规律。哥白尼〔2〕提出日心说时是三十八岁。牛顿和莱布尼茨〔3〕发现微积分时分别是二十二岁和二十八岁。我看过牛顿的名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他写出这本书时才四十三岁。达尔文〔4〕开始环球航行时是二十二岁，后来写出了著名的《物种起源》。爱迪生〔5〕发明留声机时是三十岁，发明电灯时是三十二岁。贝尔〔6〕发明电话时是二十九岁。居里夫人〔7〕发现镭、钍、钋三种元素的放射性时是三十一岁，由此得了诺贝尔奖，后来又由于发现钋、镭并提炼出纯镭，第二次获得诺贝尔奖，时年四十四岁。爱因斯坦〔8〕提出狭义相对论时是二十六岁，提出广义相对论时是三十七岁。爱因斯坦阐述相对论的手稿，现在收藏在以色列的图书馆里，我向以色列总统要了一份复制件。我的德文水平不高，不能完全看懂其中的论述，但从中可以看出手稿是经过了多次修改的。这说明，一个正确思想的形成、一个科学原理的提出，总是要经过反反复复的思考、研究和修订的过程。李政道和杨振宁〔9〕提出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定律时分别为三十岁和三十四岁。一九五三年，美国生物学家沃森和英国生物学家克里克〔10〕提出脱氧核糖核酸（DNA）分子结构的双螺旋模型时分别是二十五岁和三十七岁。我对科学技术进步是关注的，对科学家们的发明创造，不管是历史上的还是现代的，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都希望能有所了解。现在，无论是生物工程还是宇宙科学，无论是宏观世界研究还是微观世界研究，发展变化都很快，新的发明创造层出不穷，天外还有天啊!科技界应该编一些介绍世界著名科学家和各种科学发现、技术创新的书籍，以利于向广大干部群众特别是青年人普及科学技术方面的基本知识。
　　自然科学是如此，许多杰出的社会科学家和政治家，他们的杰出功业也大都是在年轻时期就基本创立了。《共产党宣言》发表时，马克思是三十岁，恩格斯是二十八岁。《共产党宣言》发表十一年以后，马克思写出了《〈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也不过四十一岁。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时，毛泽东同志是二十八岁；陈独秀〔11〕当选党的中央局书记，是四十二岁，此前他早就是北京大学的著名教授了。新中国成立时，毛泽东同志也只有五十六岁，邓小平同志是四十五岁。再说，我国历史上许多文人学士，也都是在青春韶华之时就已功成名遂。西汉的贾谊〔12〕死时三十二岁，毛泽东同志称赞他的《治安策》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13〕。王勃〔14〕写下了千古名篇《滕王阁序》，其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等名句，文采和意境都是杰出的。我读书时，古文老师讲王勃写这篇文章时只有十几岁，那是说得太年轻了。他是在去南方探望父亲途经南昌时作的此文，后在途中溺水身亡，死时才二十七岁。
　　我今天所以要列举以上这些事例，无非是要说明一个基本道理，就是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各项事业的进步，都要靠不断创新，而创新就要靠人才，特别要靠年轻英才不断涌现出来。
　　我们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正在不断向前发展，继续促进干部队伍和各种专业人才队伍的年轻化十分重要。去年，我们召开了党的十五大，在考虑人事安排时，有一个重要的指导思想，就是要努力实现中央领导层的年轻化。这一届中央委员换了一半，新进中委的大都是年轻的和比较年轻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李白〔15〕有一篇文章叫《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里面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李白是个大文学家，但他已意识到了四维空间，Ｘ、Ｙ、Ｚ，再加上一个时间。
　　新陈代谢，不舍昼夜。年轻的总要代替年老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自然界和人世间的一般规律。人的思维创造活动的最好年龄，一般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年轻人不但思维敏捷、精力旺盛，而且对知识、经验的积累和掌握也最为快捷，又最少包袱，敢想敢干，再加上其他有利条件，所以新的发现、新的创造出在青年时期居多。当然，大器晚成的事例也有。比如，摩尔根〔16〕创立基因学说的年龄，是在四十九岁至六十岁之间，这可以说属于特殊现象。我们一定要大力培养任用年轻人。这应该成为我们推动科技创新、知识创新和其他各个方面创新工作的重要指导思想。年轻的同志要立志学习、赶上并超过年长的同志，年长的同志则要热情帮助、勉励并真诚提携年轻的同志。我相信，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时代，必将是知识不断创新、新事物新业绩不断涌现的时代，必将是百舸争流、人才辈出的时代。

　　*这是江泽民同志会见出席中国科学院第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四次院士大会的部分院士和外籍院士时讲话的主要部分。

　　注释
　　〔1〕见《庄子·天下》。
　　〔2〕哥白尼，即尼古拉·哥白尼（一四七三——一五四三），波兰天文学家，近代天文学的奠基人。在一五一〇年至一五一四年间写成的《从排列顺序论天体的运动理论》一文中提出日心说。
　　〔3〕牛顿，即艾萨克·牛顿（一六四三——一七二七），英国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经典力学基础牛顿运动定律的建立者、万有引力定律的发现者。莱布尼茨，即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一六四六——一七一六），德国自然科学家、数学家、哲学家，数理逻辑的创始人，唯心主义唯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一六六五年，牛顿先于莱布尼茨发现微积分，但没有发表。莱布尼茨后来也独立发现微积分。后人把牛顿和莱布尼茨并称为微积分的创始人。
　　〔4〕达尔文，即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一八〇九——一八八二），英国博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一八三一年开始历时五年的环球航行，搜集了动植物和地质等方面的大量材料，形成生物进化的概念。一八五九年出版著名的著作《物种起源》，提出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学说。
　　〔5〕爱迪生，即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一八四七——一九三一），美国发明家。一八七七年发明留声机，一八七九年发明电灯。个人或合作持有一千多项专利。
　　〔6〕贝尔，即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一八四七——一九二二），美国发明家。一八七六年发明电话。
　　〔7〕居里夫人，即玛丽·居里（一八六七——一九三四），法国物理学家、化学家。原籍波兰。一八九八年发现钋、镭两种放射性元素和钍的放射性。因对放射性研究的贡献，与皮埃尔·居里、贝可勒尔共获一九〇三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因发现钋、镭并提炼出纯镭，获一九一一年诺贝尔化学奖。
　　〔8〕爱因斯坦，即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一八七九——一九五五），物理学家。生于德国，曾入瑞士籍、美国籍。在物理学多个领域均有重大贡献，其中最重要的是在一九〇五年提出狭义相对论，并在此基础上于一九一六年提出广义相对论。因在理论物理学方面的贡献，特别是发现光电效应定律，获一九二一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9〕李政道，一九二六年生，美籍华人理论物理学家。杨振宁，一九二二年生，美籍华人理论物理学家。一九五六年，他们提出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定律，共获一九五七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10〕沃森，即詹姆斯·杜威·沃森，一九二八年生，美国生物学家。克里克，即弗朗西斯·哈里·康普顿·克里克（一九一六——二〇〇四），英国生物学家。一九五三年，他们提出脱氧核糖核酸（DNA）分子结构的双螺旋模型学说，与威尔金斯共获一九六二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11〕陈独秀（一八七九——一九四二），安徽怀宁十里铺（在今安徽安庆境内）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建人之一。一九二一年七月，在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局书记。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后的最初六年中是党的主要领导人。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后期，犯了严重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一九二七年七月被解除中共中央最高领导职务。其后，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在党内成立小组织，进行反党活动。一九二九年十一月被开除出党。
　　〔12〕贾谊（前二〇〇——前一六八），西汉洛阳（今河南洛阳东）人。西汉政论家、文学家。
　　〔13〕见毛泽东《致田家英》（《毛泽东书信选集》，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497页）。
　　〔14〕王勃（六五〇或六四九——六七六），唐代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唐代文学家。
　　〔15〕李白（七〇一——七六二），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静宁西南），生于唐代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南），一说生于碎叶（唐属安西都护府，今吉尔吉斯斯坦北部托克马克附近）。唐代诗人。
　　〔16〕摩尔根，即托马斯·亨特·摩尔根（一八六六——一九四五），美国实验胚胎学家、遗传学家。因对遗传学发展的贡献，获一九三三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主要著作有《基因论》、《实验胚胎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