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华:园丁之歌永高唱

张伯华:园丁之歌永高唱

  我叫张伯华,是首都师范大学的一名退休教师。
  我1947年出生在上海,1954年随父母迁到了北京,住在朝阳区东大桥。东大桥原先没有小学,为解决当地适龄儿童上学的问题,政府把一座破旧而狭小的关帝庙改建成了小学。这年9月,我在这个学校开始了小学生活。
  刚来北京的我满口上海话。一开口,同学就笑。同学听不懂我的上海话,我也听不懂老师和同学的普通话,就连老师讲的课我也听不懂。我在班里很孤独。开学不久,就因为受嘲笑和同学打了一架。第二天,我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了。
  晚上,我的班主任,一位梳着两条小辫的年轻女老师到我家家访来了。班主任说,她要教我说普通话,还说,要让全班同学都教我。第二天早上,在第一节课开始前,班主任就对全班同学下达了教我普通话的任务。
  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她的普通话说得特别好听。她就在课余时间,用注音字母,一个词、一个词教我说普通话,顺便把我在课堂上听不懂的课,再放慢语速给我反复地讲。上课时她经常有意识地叫我念课文,回答问题,还不住地夸奖我。同学们也在聊天、做游戏、搞活动的时候,纠正我的发音。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就基本学会了普通话,上课听讲没问题了。又过了两个月,我已经能够说流利的普通话了。
  两年以后,区里建起了芳草地小学。我们东大桥小学的学生就从旧庙里,集体迁入了芳草地小学。
  芳草地小学的楼房盖得特别漂亮,我坐在二楼向阳的教室里读书,心里特别高兴。我更高兴的是,我们的班主任还带我们这个班。
  与此同时,我家周边的环境也改善了。东大桥一带,原先都是臭泥塘、苇子坑,后来建成了工人体育场,成为上世纪50年代北京市十大建筑之一。
  因为班主任的缘故,我特别喜欢语文,尤其喜欢作文。为了写好作文,我在班主任的指点下读了许多课外书。我的班主任在我的心里那么美丽,那么神圣,我幼小的心萌生了一个理想:长大要做一个像班主任一样的老师。
  在我读高三的时候,“文革”开始了。共和国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我和千千万万老三届的同学一样,中断了求学之路,开始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插队生涯。
  我的园丁理想破灭了,十分悲哀。劳动和生活都十分艰苦,我不再读书,不再写日记,每天收工以后,就一头扎到炕头睡觉,要不就是和几个同病相怜的知青整夜地打扑克。后来我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身体消瘦,人也萎靡了下来。
  我的情况被我的启蒙班主任知道了。那时候,她刚刚从“牛棚”里放出来。我一点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坐了三四个小时的长途车,走了20多里山路,到我所在的知青点来看我。
  老师当年那两条小辫已经变成了齐耳的短发,细细的皱纹也爬上了她原来光润的脸。我的手握住了老师带着伤疤的手。老师的手已经没有我的手大了,但温暖依旧。
  老师给我带来了一块猪肉。“文革”中,城镇居民的肉是凭票定量供给,大约是一人一个月半斤肉。老师把她一家四口人一个月的肉票,全买了给我带来了。她亲手给我和我的知青同学做了一顿土豆炖肉。
  那天晚上,老师和我谈了很多。她劝慰我,鼓励我,还给我带来了治疗神经衰弱的偏方。
  临别时,老师赠给了我八个字:“光阴无价,知识永恒。” 写在了我早已经不用的日记本上。
  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做一名园丁的理想重新在我心中燃起。虽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还结婚成了家,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高考。我在报考志愿表的第一栏,填上了“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
  我顺利地考上了。
  如果不是党的拨乱反正,我们这些被“文革”耽误的一代,不可能再有走进大学课堂的这一天。
  四年以后,我从北京师范学院毕业,怀着理想终于实现的激动之情,踏进了昌平一中的大门,像我的启蒙班主任一样,成了一名语文教师。
  昌平一中是昌平县的重点中学,建在一座有着300年历史的古庙里。学校里除了城镇孩子以外,还有不少来自乡村的孩子。这些孩子由于原先基础差,上高中以后学习很吃力。一些学生还在受“读书无用”的影响,整天在校园里瞎混。
  作为班主任,我对这些孩子投入了全部心血。我也像我的启蒙班主任一样,跟他们谈理想,谈人生,谈学习机会的来之不易,谈党和国家对下一代的希望,并且在学习上对他们加强辅导。
  有一个家在山区的男孩,上课老走神,成绩总也上不去,我连续和他谈了多次,都不见起色。我就利用星期天,骑车跋涉了几十里山路,对他进行家访。他的父母都是农民,三间老旧的住房,是土坯和石头砌的。除了炕和灶台,几乎没什么家具。一锅菜糊糊就是他们全家一天的饭。从他家回来,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决心用知识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也改变他家庭的命运。
  冬天,我给还穿单鞋的他买了棉鞋。在他的伙食费接不上的时候,我替他交了钱。我单独给他补习语文,发动班里学习好的学生为他补习其他的课程。为了提高他学习的兴趣,我还把他“拉”进了我组织的学生文学社——春华文学社。
  他变得守纪律爱学习了,就连性格也开朗了,各门课的成绩都慢慢赶了上来。半年后,他在春华文学社的油印小报上发表了他平生第一篇作文《我家用上了自来水》。为了鼓励他,我让他担任了这张小报的编辑。
  这个学生在上高三时,在一篇谈立志的作文里,抒发了他要做一个教师的理想。他在高考报名填志愿时,第一志愿填的就是我的母校北京师范学院,现在叫首都师范大学。
  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找我,对我深深鞠了一躬。他说:“老师,将来我一定做一个像您一样的老师!”
  新生报到那天,我亲自把他送到了我的母校。在学校的大门口,我们师生俩还照了一张合影,留作永久的纪念。
  大学毕业,他也做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这时候,北京的教育事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市政府对教育的投入逐年加大,并且逐步向郊区、向农村倾斜。普通九年义务教育的入学率达到了100%。昌平一中建起了现代化的校舍,各种先进的教学设施一应俱全。
  教师从“文革”时被批判斗争的对象,变成了最受尊敬的人之一,待遇也大大提高了。没有改变的,是教书育人的职责,是春蚕和蜡烛的职业精神。
  后来,我调到了母校首师大,站在了大学的讲坛上。
  弹指一挥间,我到了60岁。我退休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曾经教的那个学生,如今是一所重点中学的骨干老师,联系了昌平一中十来个当了老师的校友,到我家来看望我。他们给我合唱了那首《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在学生们的歌声中,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启蒙班主任。我不由地也加入了他们的合唱,我是唱给我的启蒙老师的,也唱给新一代的园丁的……
  (张伯华 首都师范大学教师)

 

本文关键词: 陈晋 毛泽东 生涯 实践 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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