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难中弃船船长将面临哪些法律责任

距离“泰坦尼克号”事件一百多年后的4月15日,韩国一艘载有476人的“岁月号”滚装客轮从韩国西北部的仁川港出发,其中包括325名韩国京畿道安山市檀园高中的学生和15名教师。当16日船行驶到屏风岛以北20公里海上时,一声巨响打破了海上的宁静,巨响后船只停止前进,紧接着就开始倾斜。短短两个小时里,客轮便逐渐倾斜、倾覆,直至最后完全沉没。韩媒引述“岁月”号客轮船员透露,船只发出求救讯号后数分钟,便接到68岁船长李俊锡(译音)电话指示船员逃生。有幸存者忆述,船长比自己还先跳上救生艇,部分船员也抢在乘客前逃生。

这一消息令无数已经失去亲人或者可能失去亲人的家属无比愤概,纷纷要求韩国当局对玩忽职守、弃船逃命的相关人员绳之以法。“岁月”号沉船事故检警联合调查本部18日也要求拘捕船长李俊锡、三副等弃船而逃的3名船上核心人员。当地时间19日凌晨,韩国一法院签发逮捕令,正式逮捕失事客轮“岁月号”船长李俊锡、三级航海师朴某、舵手等3人。报道称,船长李俊锡等人未能在紧急时刻尽到发布应急措施和疏散乘客的职责,却置数百名乘客的生命于不顾率先逃生。根据韩国新制定的法律,68岁的船长李俊锡将面临玩忽职守、违反《海难救助法》等5项指控,最高可能面临无期徒刑或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不禁让人想起历年来重大海滩。一百多年前的1912年4月15日,英国的超豪华游轮“泰坦尼克号”的处女航,绝对是人类航行史上一个巨大的悲剧。当时“泰坦尼克号”以22.3节的巡航速度在大西洋一片漆黑冰冷的洋面上航行,然而就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泰坦尼克号”和冰山发生了死亡之吻而不幸沉没,直接造成1500多人死亡。

无疑,“泰坦尼克号”是个历史悲剧,但其中却也闪烁着几多动人的不朽情节。“泰坦尼克号”船长爱德华·约翰·史密斯一边坚守岗位,沉着镇定,指挥人们有条不紊地撤退,一边不断给人以勇气和鼓励。可以想象,若不是船长的沉着泠静,指挥有序,乘客一旦恐慌,后果更不堪设想。史密斯船长的职业风骨在天地中长存,正因为如此,人们为了纪念他,在他的纪念碑上面刻着:“英雄的死亡,勇敢的一生”,从中折射出了“船在我在,船没我亡”的航海精神,这也几乎成了现代航海船长们的精神图腾和灵魂牵引。

在近代航海史的海难中,许多船长坚守到最后一刻的英勇事迹被广为传颂。2011年,俄罗斯失事的“布加尔”号上,船长亚历山大·奥斯特洛夫斯基为了挽救即将沉没的“浮动棺材”,毅然放弃穿上救生衣可以跳河逃生的机会,至死手里仍抓着船舵,以致被人称颂为不朽的船长。

而在2010年,一位名叫罗伯特·罗耶的美国船长驾驶的捕鱼船在阿拉斯加海域触礁沉没。当海水涌入舱门,船身急速下沉时,三位船员被迫跳船逃生。但罗耶船长坚守在舵手室向海岸警卫队呼救,这成为他们后来获救的关键。在海水中漂浮了三个多小时之后,罗耶船长和他的船员终于被救起,但不幸的是罗耶由于头部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船长都具有这种无畏和担当的精神。2012年1月13日晚上,一艘载有3206名乘客和1023名船员的意大利“科斯塔·康科迪娅”号豪华游轮在意大利近海触礁倾覆,该事件最终确认死亡为17人,下落不明16人,生还几率渺茫,大约4000人被紧急疏散。就在这一起巨大的不幸前面,该游轮船长弗朗切斯科·斯凯蒂诺不但由于他的疏忽导致这艘造价5.6亿美元巨轮触礁搁浅,船体渗水并侧翻,而且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他人生中最为无耻的决定——在游轮上仍有大量乘客未获救的情况下私自弃船,跳上一艘救生艇逃生。当赶来的意大利海岸警卫队发现他安全地裹在毛毯里时,这位船长竟拒绝返回游轮,甚至还拙劣地辩称是不慎滑落到救生艇里的,再也无法爬回船上。

由于一系列玩忽职守的行为,斯凯蒂诺成为意大利“最招人忌恨的人”。也因为他违背了百年来海上航行一条不成文的规则:遭遇海难时,船长必须是最后一个离开船的人。以致在意大利,斯凯蒂诺成为目前仍在被审判的唯一一个被告船长。“没有人希望他不受到审判!”意大利法律界人士称,如果斯凯蒂诺玩忽职守和谋杀乘客的罪名成立,将有可能最高被判12年监禁。

在佛罗伦萨举行的闭门听证会上,首席调查员韦卢西奥甚至认为,斯凯蒂诺因多项过失杀人罪应被判入狱15年；引发沉船灾难应入狱10年；弃船将乘客留在船上,每名乘客都为他带来8年监禁；每死一名乘客应判决其入狱8年,因此他将面临总共2697年监禁。在世界各地的船长们看来,抛下乘客的做法令他们蒙羞。对于船长而言:首先他应当确保全体乘客的安全,其次是船员们的安全,最后才会考虑自己和船。美国马萨诸塞州海事学院院长、海军上将古尔诺认为,不顾乘客安危弃船的行为触犯了海上约定俗成而不容妥协的铁律,“这不仅仅是海上的规则与传统,更关乎责任”。

英雄?懦夫?岂止仅在一瞬间!由于人类的道德规训、行业的职业道德、职业的专门训练,坚守岗位、将乘客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船长要远远多于那些弃乘客于不顾的船长。但是,也不能否认人类中总有道德的无耻者、行业的违规者、职业的背叛者。弃船者耻、弃人者罪,逃命船长的道德耻辱和法律责任是无法逃避的。这就是韩国“岁月号”事件给人留下的深刻教训。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