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持琬琰易羊皮

传说，历史上的著名腐败君主商纣王，当初也曾十分节俭朴素：吃粗茶淡饭，穿麻衣布履，勤于政务。所以他当政初期，万民乐业，八方宾服。后来，他自得了臣下献的一个金碗，便起了变化。从配象牙筷开始，吃美食，穿华服，住金屋，穷奢极欲，纵情淫乐，结果，众叛亲离，百姓怨恨，在姬昌的大军面前，只好独登鹿台，“自燔火而死”。与商纣王类似，唐玄宗李隆基，也是个这样的主儿。《资治通鉴》记，乃李登基之初，曾励精图治，刻厉节俭，很注意严格律己。生活上，他“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玉锦绣。”政治上，他虚心纳谏，勇于接受臣下监督，并重用“为人峭直，不干荣利”的韩休为相，从而创造了著名的“开元之治”。但他在执政后期，也如纣王一样发生了改变，整日价与杨贵妃游乐于“花柳繁华地”，沉醉于“温柔富贵乡”，到头来落了个“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的可悲结局。

有感于这种现象，晚唐大学者韩愈在其名作《送穷文》中，将此称之为“携持琬琰，易一羊皮”，亦即用价值连城的美玉去换不值钱的东西，并在其另文《送李愿归盘谷序》中，提出了“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的警语。

今日官场弃“琬琰”而易“羊皮”者亦不鲜见。比如前些年落马的成克杰、陈希同、陈良宇、刘志军之流，如最近跌落尘埃的周永康、徐才厚、令计划、苏荣之辈等，应该看到，他们工作之后抑或走上领导岗位之初，身上都曾程度不同地揣过一些“琬琰”的，也正因为此，他们才获取了党和人民的信任，被委之以重任。可悲的是，随着官位攀升、手中权力增大，他们却将过去十几、几十年作为自己立身之本的诸如廉洁奉公、艰苦奋斗、老实肯干等“琬琰”抛之脑后了，并以拾到了以权谋私、卖官鬻爵、腐化堕落等“羊皮”而自得，诚如鲁迅先生所描：“因为原是羡慕这宅子里的旧主人的，而这回接受一切，欣欣然的蹩进卧屋，大吸剩下的鸦片。”（《拿来主义》）曾经将为人民服务引为信仰者，而今却堕落为背叛人民，戮害党和国家事业的腐败分子，其人生发生了断裂性的转折，这显然是令人震惊的，也是警世醒人的。

晚唐杜枚在《阿房宫赋》中论述秦朝覆没，有个振聋发聩的警告：“秦人不睱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应成为摆在古今官员面前的一面警示镜。事实上，无论封建士大夫还是现代官员，在追求上进时，在未掌握权力、没有贪腐条件之时，做到头脑清醒、保持进取、守住清廉并不难，难的是当手中有权、有人吹拍、志得意满时，自认为功成名就之时，亦能守得住本真和底线，这方是最为难能可贵的。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韩愈的持“琬琰”易“羊皮”之说，包括“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的警语，迄今仍然有着很强的醒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