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都说安东宁•斯卡利亚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安东宁•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于13日凌晨在打猎旅途的睡梦中辞世，终年79岁。一个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辞世，又恰逢中国农历新年假期，本无焦点，但几乎所有中文门户网站都在要闻位置刊载了相关消息和介绍、回忆文章。这个现象值得思考。

为什么都说安东宁•斯卡利亚？一个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既没有好莱坞明星可供媒体消费的靓点，也无奋斗成才的励志故事，其辞世之所以引起不止美国媒体的关注，除了现任总统提名和任命接替斯 卡利亚的大法官将有极大的可能逆转美国最高法院内的保守派法官对自由派法官的微弱优势，以及适值美国总统选举所附加的不确定政情以外，斯卡利亚大法官与美国宪法和法律、与美国法院、与美国司法制度和司法判例、与法学理论乃至法律教育的完整互动所产生的影响及其意义，已经超出了一个法官个体存在与否的范围，堪称是当代法治背景下的法官作用的范本。

在分权的架构下，保守派法官是多变和速变世界中的稳定阀，是甄别当代现实需要是否符合、能否嫁接传统社会价值的把关者。于斯卡利亚而言，他的影响在于其以宪法原旨主义（constitutional originalism）为系统的话语体系，为其在任、相信今后也会延续下来的所有涉宪法律案件建构了一套完整的判断标准以及相应的法律理论。尽管斯卡利亚的这套理论在美国最高法院的司法判例中并非成绩斐然，但是，以这套理论为基础的法律意识形态，在斯卡利亚的坚守和不渝倡行下，已经牢牢地在美国法学理论和法学教育中占有一席之地。正是这一点，让斯卡利亚比肩于以往那些为数不多的为法律学说贡献了思想成果的大法官之列。

斯卡利亚的辞世，让人们有机会观察一个法官的社会作用，以及其思考和判断之于法治的意义。在死刑、堕胎、同性恋、权利平等、持枪自由权、言论自由权等涉宪问题上，斯卡利亚始终坚持宪法原旨主义，甚至不顾其所持判断将导致于自由派有利的结果。这种基于宪法原意的司法判断，尽管在速变的世界中有“刻舟求剑”之嫌，但却是保证法律不因一时所需而被“灵活适用”的根据。

其实，即使在与英美普通法系有别的大陆法系国家，其最高法院的判例也对社会价值取向起到举足轻重的影响作用。因此，最高法院大法官在判案之时，不仅要对个案做出公正判决，也同时要在个案公正与社会价值取向的正面激励之间做出平衡。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这种角色，与其说是最高法院赋予的，还不如说是大法官个人的历史观赋予的。对案件负责，对历史负责，这是最高法院大法官起码的职业道德。

形成、维持大法官的职业道德，当然需要有一套相应的制度。除了法官终身制以外，在判决中记录每个大法官的个人意见及其所基于的理由，是促使大法官认真对待案件、尽可能摈弃个人偏见的最好方法。在这样的制度下，大法官基于私利而显失公正的可能性被大大缩小，其基于保守或自由价值取向的判断会被突出，由此也会让公众从价值层面、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理解社会公正与正义的不同侧面。

斯卡利亚的辞世，于中国公众而言并无切身利害关系，但却为中国公众打开了一扇观察司法制度如何运作的窗口。在中国司法改革按图推进的现在，这种外向观察当然不止是专业司法人员的专利，也同样可为公众所正视，并为公众提供了一个观察中国司法改革与运作的视角和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