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逊:中华文化中“和”的思想(2)

钱逊:中华文化中“和”的思想(2)

运用的三原则

以和为贵,以各得其所为目标,不是坐而论道,而是要起而行之,施之于实事。中华传统文化,也包含有和的运用中应遵守的原则和方法。

其一,和而不同。

为了达到各得其所的目标,首先必须要有“和而不同”的理念,或者说是从这样的一个理念出发。和而不同,可以有两层意义。从宇宙万物的现实状况看,“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世界本来就是和的世界,不是同的世界;世界存在的状态就是和而不同,和而不同是事物的本来面目。从人事的方面讲,“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而不同,又是待人处事的基本原则。世界是和而不同的,我们处理事物也要遵循和而不同的原则。

作为待人处事的原则,所谓和而不同,首先是承认差异。要懂得差异的存在是正常的、合理的,是事物存在的常态;不能要求取消差别,完全一致。然后在承认不同的基础上,研究事物内部有哪些方面,怎么来协调各种关系和矛盾,以达到“各得其所”的目标。承认差异是前提,求各得其所是目标。始于承认差别,终于各得其所,和的理念贯彻始终。这就是和而不同。而不承认和排斥差别,一味追求一致,这叫同而不和。古人讲什么是和而不同?国君他的意见认为是对的,但其中还有不对的成分,大臣要把这不对的成分提出来;国君认为错的,但其中还有正确的成分,大臣要把这正确的成分指出来;通过讨论达到一个中肯的意见。这叫和而不同。相反,国君说这个好,大臣也跟着说好好好,国君说不对,臣子也随声附和,跟着说错错错。一言堂,没有不同意见。这就是同而不和。

其二,中庸,无过不及,不偏不倚。

和的秩序,各得其所,一事物内部不同部分、因素之间的关系,是具体的。以和为贵,要求得和的局面,不是靠单纯的理念,和谐的愿望、和解的诚意等等;不能停留在口号、宣传、思想疏导上,而是要研究对象的实际情况,了解其各个部分、各个方面及其相互关系,在此基础上处理各种关系,努力做到“使万物各得其所”。

了解、认识事物各方面及其相互关系,基本的方法、路径就是中庸之道,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程子说:“使万物无一失所者,斯天理,中而已。”全局看,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局部看,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无过不及。处掌握全局之位,要统筹全局,协调平衡,人尽其才,物尽共用;处局部之位,要认清自身之位,素位而行,忠于职守,克尽其责。

所以,和与中不可分。和是最高的目标,中是达到和的根本方法和途径。合而称之,就是“中和”。

其三,以礼节之。完善和遵守制度、规矩。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各得其所的关系,不能停留在理念、原则上,还必须落实和体现在具体的制度、规矩上。在中国的古代,就是落实和体现在礼上。

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一般人常以为,礼的功用就在区分尊卑贵贱。这样认识并不全面。区分尊卑贵贱只是礼的一个方面。

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荀子·礼论》)

礼的区别尊卑贵贱,是要使“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也就是给贫富贵贱长幼亲疏各定出度量分界,使他们各自都有所依循,各得其所,以避免争斗。“礼之用,和为贵”。区别尊卑贵贱是为了避免争、乱,求各得其所;和的精神不是单纯的明尊卑别贵贱,而是别中求和。

礼是具体的,随时世发展而变化;中国古代的礼,已不能适应于现时代的要求。而和的秩序需要制度、规矩的保证,这个原则则是古今中外永恒不变的。这个原则体现的形式是多样的。制度、条约、合同、协议、规章、纪律等等,总之必须有完善的、能得到遵守的规矩,才能真正达到各得其所,和的目标。

有和而不同的理念,从承认差别为前提,求各得其所为目标;以中庸之道的思想方法,认识对象,无过无不及,不偏不倚,正确把握事物各个方面及其相互关系;以及完善和遵守体现和的秩序的制度、规矩。以上三项,构成运用和的理念,实现各得其所目标的原则体系。通过这三项,就把和实生物,以和为贵的根本理念,用于实际人事,落实于各个方面。

总之,中华文化中和的思想,是一个博大精深的体系。它既是根本的宇宙观、价值观,也包含有运用和的理念于实际人事的原则和方法。这是一个中华文化大智慧的宝库,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发掘、传承、发扬。

责任编辑:蔡畅校对:杨雪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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