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新一轮世界军事革命发展趋向

[中图分类号] E11[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529-1445（2019）10-0033-04

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革命、军事革命的加速推进，不仅深刻影响着人类生产生活方式，而且正在加快改变战争形态和作战方式，全方位重塑军事力量的面貌，使世界军事发展呈现出新的特征和趋势。

军事技术和武器装备蓬勃发展，战争形态加速向信息化战争演变

随着前沿科技的迅猛发展，新型技术群不断涌现，正在酝酿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突破。具有代表性的新型技术群，如信息技术群、新材料技术群、新能源技术群、生物技术群、海洋技术群、空间技术群、人工智能技术群等等，它们一旦取得突破，将对世界军事革命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新型技术群在军事领域的应用，使武器装备呈现出精确化、智能化、隐身化、无人化、高速化、微型化趋势，正在塑造新一代武器装备体系，如无人智能武器装备体系、高超声速武器装备体系、新一代太空武器装备体系、网络攻防武器装备体系等。

世界主要国家高度重视无人机、无人舰艇、无人潜航器、无人作战车辆、军用机器人等无人智能武器装备的发展。美军装备各型无人机1万多架，正在发展从微型到大型5类22型无人机。俄罗斯在叙利亚多次使用机器人执行侦察、情报搜索、火力支援、巡逻和保护重要设施等任务。2015年使用机器人对武装分子盘踞的高地发动突击，仅用20分钟就击毙70余名武装分子，并夺取高地。这是军事史上首例以机器人为主力的地面作战行动。高超声速武器被称为“上帝的利剑”，速度在5倍音速以上，目前不可拦截。美国正在加快发展“全球快速打击”系统，大力研制高超声速武器，计划建造高超声速试验基地，企图实现“1小时全球打击”。2018年7月，俄罗斯宣布，“匕首”高超声速导弹已列装部队。这种导弹飞行速度可达10倍音速，主要用于攻击大型水面舰艇，号称“航母杀手”。俄罗斯的“先锋”战略导弹甚至达到20倍音速，“可以突破任何反导系统”。高超声速武器的快速发展和应用，将从根本上改变传统的战争时空观念。为应对高超声速导弹，美国导弹防御局正在研究探索快速拦截装置。俄罗斯总统普京称，俄罗斯应比其他国家更早推出针对高超声速武器的防御系统。据俄军事专家透露，俄罗斯已经完成测试的S500“普罗米修斯”防空导弹系统，不仅能对付常规导弹，还能摧毁高超声速导弹和低轨卫星。

军事高新技术和武器装备的蓬勃发展，推动战争形态加速由机械化战争向信息化战争演变，信息主导、体系支撑、精兵作战、联合制胜成为现代战争的鲜明特征，信息化战争形态日趋成熟。从未来发展看，随着以智能技术为核心的新型技术不断突破及在军事领域的广泛应用，战争形态将进一步由信息化战争向智能化战争发展演变。

太空、网络、极地等领域战略价值巨大，新领域成为未来战争新高地

美国“星球大战”计划的倡导者格雷厄姆在《高边疆——新的国家战略》中指出：“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凡是能够最有效的从人类活动的一个领域迈向另一个领域的国家，都取得了巨大的战略优势。”正因为如此，世界主要国家竞相从陆地、海洋、天空等传统领域向太空、网络等新型领域拓展迈进，围绕新型领域的争夺成为博弈的焦点。

新型领域制权决定着传统领域制权，谁控制了新领域、新空间，谁就能取得战场优势，赢得战略主动。在这方面，太空领域最为典型。控制了太空，夺取了制天权，就能够为夺取制空权、制海权和制信息权奠定坚实基础，并最终赢得战争胜利。为了争夺太空主导权，各国加快发展太空军事力量。2018年6月18日，特朗普签署命令，指示美国军方组建与陆军、海军、空军、海军陆战队、海岸警卫队平等的第六大军种——太空部队。他说：“有必要组建这一筹划中的第六军种，以避免‘中国和俄罗斯以及其他国家领先我们’”，“谈到捍卫美国，仅在太空部署美国力量还不够。我们必须在太空占据‘主导地位’。这非常重要。”8月9日，美国副总统彭斯宣布，美军已开始筹建太空军。目前，美已设立太空军部、成立航天发展局、组建太空作战部队、成立太空司令部，最快2020年成立太空军。美国空军于2011年启动“施里弗”太空战系列军演，2017年启动“太空旗帜”新型太空作战演习，并连续不断实施。俄罗斯也积极建设太空军事力量，组建空天军，争夺太空主导权。普京表示，俄罗斯必须发展太空领域的潜力，以应对所有挑战，最近10年，必须取得突破性的研发成果。日本把弹道导弹袭击列入“多种事态”范畴，通过《宇宙基本法》，明确允许将太空用于军事目的。

信息时代的网络战深刻改变着传统战争理念和作战方式，模糊了和平和战争状态、军事目标和民用目标、军人和平民的界限。网络攻防是非对称的，易攻难守，小国可以打大国，弱国可以打强国，个人可以打国家。据联合国裁军研究所公布，组建网络战机构和部队的国家已超过47个。美国早在2009年就成立了网络司令部，2017年8月从战略司令部独立出来，升格为一级职能司令部，成为第10个作战司令部。美国还组建了133支网络任务部队，并已具备作战能力，开始执行网络攻防任务。日本于2014年3月成立了由防卫相直辖的网络防卫队，并不断增强规模和能力。目前，日本防卫省正在探讨建设统一部队负责太空、网络和电波等新领域的防卫，以强化在新领域的应对能力。

极地作为新型领域，也引起了相关国家的高度关注。由于地球变暖，穿过白令海峡的北极航线逐步开通，从西太平洋到北大西洋的航行距离比途经苏伊士运河的航线缩短大约6000公里。世界上未开发的天然气和石油分别有30%和13%埋藏在北极圈。由于北极具有巨大的战略价值，美俄等大国都将其作为军事竞争的重要区域。美国已经将北极纳入北方司令部的任务区域，2019年6月，美国防部向国会提交新版《北极战略报告》，强调保持对北极地区的可靠威慑，并提出建立地区态势感知、加强地区军事活动、强化基于规则的秩序三大举措。俄罗斯将争夺北极等战略新疆域列为俄军优先任务，将北极作为第五大战略方向，2014年12月成立了北方联合战略司令部，建立广阔的基地网络和大型破冰船队，并相继组建两支北极旅。

新型领域中，人工智能发展迅猛，影响深远。比如，无人机“蜂群”作战，数十架甚至上百架小型无人机，通过网络连接，像蜂群一样集体行动，协同完成侦察、监视、诱骗、干扰、自杀式攻击等作战任务。2017年1月，美军实现了103架微型无人侦察机飞行。再比如，脑科学技术正在运用于军事，通过技术手段干扰控制敌军官兵的大脑，造成其心灵损伤、意识混乱甚至幻觉。美军曾在伊拉克使用过意识干扰器、低频催眠武器、幻觉武器。美军还在开发“阿凡达”项目，通过大脑意念控制武器装备，使人和武器高度融合。由此看出，世界主要国家都在大力加强军事智能化建设。美军认为，机器人战争的时代很快就要到来，要为这个时代的到来做好准备，提出以人工智能为中心维持美国霸主地位。2018年6月，五角大楼宣布成立联合人工智能中心，开发包括各种人工智能技术在内的近600个项目。9月7日，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宣布，将在未来5年，投资20亿美元，推动人工智能研发。2019年2月，特朗普签发了扩大人工智能领域投资的总统令，随后五角大楼发布了美国军方的人工智能战略报告，希望扩大人工智能在战争中的应用。该报告提出，美军要确保美国在研究、开发和部署人工智能方面的世界领先地位。2017年9月1日，普京在全俄公开课上表示：“人工智能不仅是俄罗斯的未来，这是全人类的未来。在此存在大量机遇和目前很难预测的威胁。该领域的领导者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俄罗斯加快发展人工智能技术，并不断扩大军事应用。可以预见，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突破和发展，智能化军队将成为未来战争制胜的主体力量。目前，有十几个国家推出了国家级人工智能计划，人工智能的军事应用也必然日益广泛和深入。

世界主要国家加大战略调整力度，焦点在于争夺战略主导权

面对国际战略格局的深刻调整和战争形态的加速演变，世界主要国家纷纷加大战略调整步伐，密集出台新的安全战略、国防战略、军事战略、核战略，积极争夺战略主导权。

2017年12月以来，美国相继出台了《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国防战略报告》和《核态势评估报告》，认为中国崛起挑战了美国利益、破坏了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明确把中国与俄罗斯一起作为主要战略竞争对手。《注定一战：中美能够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的作者、哈佛大学教授格雷厄姆·艾利森，在一次专访中表示，中国正变得更大更强，眼下美国政府认定中国不再是战略伙伴，而是战略对手。他说：“无论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都把中国视为一个战略对手。”在他看来，美国社会精英们对华认识和态度已成共识。

特朗普在2017年11月访问越南岘港时提出了“印太战略”，美国声称该战略的目的是，通过加强与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方面的合作，强化美国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领导力。2019年6月，美国防部发布《印太战略报告——战备、伙伴关系与提升地区关系网》，强调“印太地区是对美国未来最重要的地区”，认为美国在印太地区面临中国、俄罗斯、朝鲜及跨国安全挑战四个主要威胁，提出提升战备水平、增进伙伴关系、构建地区关系网三项举措，以维持在印太地区影响力和区域军事霸权。2018年5月30日，美国将沿用71年的太平洋司令部更名为印太司令部，该司令部管辖区域占地球一半以上，东起美国西海岸，西抵印度洋，南北远达两极，有军人和文职人员37.5万人。印太战区作为印太战略的主要执行者，将在更大范围整合美国及其盟友的战略资源，对地区安全产生重要影响。

俄罗斯面对西方的战略挤压，提出了新的“国家军备计划”，优先发展核武器，同时发展高精度武器、高超声速武器等，成立空天军，出兵叙利亚，保持强大而可靠的遏制手段。日本进一步突破和平宪法限制和专守防卫战略，军事部署重心向西南转移，大力推进日美军事一体化，军事活动向南海和印度洋拓展，战略进攻性显著增强。印度加快发展战略威慑力量，增强对印度洋的控制力，积极推进东向战略，加强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越南等国的军事关系。

在核领域大国竞争也非常激烈。2017年8月，《华盛顿邮报》报道，美国科学家联合会和国防情报局的专家估计，全世界9个国家共约有14995枚核武器，其中俄罗斯7000枚，美国6800枚。2017年12月22日，普京在俄罗斯国防会议上表示，“必须大力发展俄罗斯三位一体核力量”。2018年2月4日，美国发布《核态势评估报告》，认为俄罗斯、中国和朝鲜等国都在提升核能力，强调加强对核武器的依赖，扩大核武器的作用。2019年8月2日，美国正式退出《中导条约》，使核战争风险大为增加。目前美军正在加紧发展新型弹道导弹、B-21战略轰炸机和新的哥伦比亚级战略核潜艇，研发可携带核弹头的巡航导弹和低当量核弹头，宣称可以用核武器应对重大非核战略攻击，降低核武器使用门槛，提高核武器运用的灵活性。

军队改革深入推进，更加重视塑造新型军事力量体系

军事领域是实践性极强的领域，也是最需要变革、最需要创新的领域。纵观世界军事发展史，军队的规模结构和力量编成不能固定不变，必须随着战争形态和作战方式的变化而变化。

美国根据信息化战争“一体化、小型化、模块化”特征，对部队编组方式进行大幅度调整改革。在战略层面，调整国防采办程序，进一步强化参联会职能，压缩五角大楼人员数量。美国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在2017年发布的《大国竞争时代的军力规划》中提出，以应对与中俄的军事冲突为背景，着眼打赢未来战争，大力推动美国各军种建设转型。在指挥控制方面，计划2030年前全面完成C4ISRK系统建设，实现侦察、指挥、决策、杀伤、评估的一体化；在战场空间感知方面，着力打造包括天基、空中、海基、陆基以及水下的复杂的战略预警网络；在火力整合方面，计划2020年建成全球信息栅格，实现火力的有效聚合。

俄罗斯着眼世界军事的新发展和战争形态的新变化，大力推进“新面貌”军事改革，对俄军进行了大刀阔斧的重塑。在指挥体制方面，把六大军区改造为四大战略联合司令部，将空军与空天防御兵合并组建空天军，建立国家防务指挥中心，成立北极战略司令部。在部队编制方面，把师改成旅，院校从65所整合为17所，军官从35万减到22万。通过改革，使俄军从大战动员型转变为机动常备型军队。近年来，普京多次进行战备突击检查，检验俄军作战能力。俄军改革后，经历了出兵克里米亚、遂行叙利亚反恐作战等实战检验，充分展现了“新面貌”军事改革的成效。

[参考文献]

[1]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

（作者简介：肖天亮，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副校长、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