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黄河为中华民族造福*

（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治理开发黄河，对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重大战略意义。我到中央工作这十年来，先后多次察看过黄河。从黄河上游算起，一九九三年，我到了青海的龙羊峡；一九九二年，我看了兰州市郊的黄河段；一九九一年，我到宁夏考察工作，看了青铜峡；一九九〇年，我到内蒙古考察工作，察看了巴彦淖尔盟磴口县的三盛公水利枢纽工程和黄河灌区；一九九四年春节前，我到山西考察工作，看了运城地区的黄河段；一九九一年，我在河南看了小浪底坝址，然后从郑州到开封沿黄河看了一些险工和险段；一九九六年，我又看了小浪底水利枢纽建设工地。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沿黄河进行一次调研。从壶口开始，我已经看了黄河陕西、山西段和河南段的一些情况，接下来还要去济南，然后到东营的黄河入海口看看。刚才，听了河南、山东以及黄河水利委员会关于黄河情况的介绍。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党和政府领导下，经过沿黄地区广大干部群众和水利部门不懈努力，黄河的防洪、水资源管理、生态环境建设取得了很大成绩。同时，黄河治理开发也面临着一些新情况新问题，应该引起我们高度重视。

黄河在我国历史发展和现代化建设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黄河是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一个伟大摇篮。几千年来，黄河流域是我们中华民族进行文明创造的重要基地。黄河奔腾向前、百折不挠的气势，是我们民族自强不息、蓬勃向上精神的生动写照。
　　黄河流域，历史上同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域、尼罗河流域、恒河流域齐名，是世界上著名的四大文明古国的发祥地之一。远古时期，黄河流域气候湿润，水源丰富，土地肥沃，是我国经济文化发展最早的一个地区。黄河流域作为我国历代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中心地带的时间长达三千多年，全国七大古都有四座在黄河流域。
　　我们的先人在这里创造了灿烂的文化。从《诗经》到唐诗宋词，从《史记》到《资治通鉴》，许多不朽的辞章典籍，是在黄河地区诞生的，为中华文化增添了不朽的光彩。黄河引出了无数的优美诗篇，如王之涣〔1〕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刘禹锡〔2〕的“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李白〔3〕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等等。这些诗句千古流传，至今仍洋溢着强烈的艺术魅力。以四大发明为代表的我国古代大量重要科技成果，充分显示了中国人民的聪明才智，而它们都与黄河地区的文明进步分不开。这些举世瞩目的科技文化成就，不仅是中华文明宝库中的瑰宝，而且对人类文明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不由想起了我国著名音乐家冼星海〔4〕的优秀作品《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这首作于抗日战争时期的歌曲，表达了中华民族万众一心、共御外侮的英雄气概，体现了中国人民自强不息、蓬勃向上的伟大精神，至今仍在鼓舞着我们。新中国成立后，围绕党领导人民治理开发黄河的壮举，也产生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如贺敬之〔5〕的诗《三门峡——梳妆台》、冰心〔6〕的散文《奇迹的三门峡市》、郭小川〔7〕的诗《三门峡》等。
　　黄河又是一条桀骜不驯、多灾多难的河流，曾被称为“中国之忧患”。关于黄河洪水灾害，史不绝书。从先秦到国民党统治时期的二千五百多年内，黄河下游共决溢一千五百多次，大的改道二十六次。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次大改道。元代诗人萨都剌在《吴桥县古河塘》中就写道：“古来黄河身，而今作耕地。都邑变通津，沧海化为尘。”频繁的决口改道，给两岸群众带来了深重灾难。七朝古都开封，历史上曾六次被黄河水淹没。《清明上河图》描绘的那个繁华的东京汴梁〔8〕，如今就湮埋在九米黄土之下。一九三八年，蒋介石下令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9〕，是中国近代史上最严重的一次人为水患，洪水波及四十四个县市，淹死八十九万人，一千二百五十多万人受灾，情景十分悲惨。
　　治理黄河，历来是中华民族安民兴邦的大事。中华民族为此作出了顽强的努力。历代统治者出于维护其政治统治的需要，也都注意对黄河的治理。传说中的大禹治水，家喻户晓。西汉时期的汉武帝，曾征发数万人，亲自指挥堵塞黄河决口。清朝康熙皇帝把与黄河有关的河务、漕运作为施政朝纲的头等大事，还钻研水利理论，亲赴黄河从事实地调查。林则徐〔10〕是著名的民族英雄，也是一名治水专家。虎门销烟后，他被流放伊犁。途中，黄河在开封决口，道光皇帝让他“戴罪”帮助堵复。他赶到开封，率众修筑大堤，在柳园口合龙。他写下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11〕的名句。千百年来治理黄河的真正英雄，是勤劳勇敢、不屈不挠的人民群众。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社会制度的制约，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两岸人民盼望黄河除害兴利的美好愿望难以实现。
　　一九四六年，中国共产党在战火硝烟中就领导解放区人民开始治理黄河。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国家对治理开发黄河始终极为重视，把它作为国家的一件大事列入重要议事日程。一九五二年，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第一次外出视察，就是看黄河，并发出了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的伟大号召。改革开放以来，党和国家把治理开发黄河放在国家发展战略的突出位置，即使在经济调整时期，对黄河治理投入也给予了应有的安排。党的十四届五中全会通过《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二〇一〇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以及党的十五届三中全会通过《关于农业和农村工作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系统提出了水利建设的方针和任务。一九九八年，党中央、国务院颁发《关于灾后重建、整治江湖、兴修水利的若干意见》，对长江、黄河等大江、大河、大湖的治理作出了全面部署，制定了具体政策，大幅度增加了投入。
　　在我们党和政府领导下，黄河流域广大干部群众艰苦奋斗、顽强拼搏、团结治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古老的黄河焕发了新的生机。黄河五十年伏秋大汛岁岁安澜，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据统计，建国以来黄河大堤完成了十三亿八千万立方米各类土石方量，相当于建造起了十三座万里长城。黄河水利、水电资源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开发利用，全流域农田灌溉面积发展到一亿多亩，流域的工业农业不断发展，城乡人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黄河干流建成了重要的水电能源基地。黄土高原地区开展了大规模水土流失治理，为群众脱贫致富创造了条件，改善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减少了入黄泥沙。这些成就，是我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比拟的。这充分表明，在中国共产党正确领导下，坚持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越性，中国人民就能够不断创造出人间奇迹。
　　二十一世纪即将到来，我们必须抓紧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即如何从战略的高度进一步把黄河的事情办好。

必须从战略的高度认识和推进黄河治理开发

　　黄河是我国西北、华北地区最重要的河流，流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山东九个省区，人口近四亿。就黄河流域来说，面积达七十九万平方公里，人口一亿多，耕地近一亿九千万亩，一九九七年农业产值达一千五百亿元，工业产值达到六千多亿元。黄河流域有丰富的矿产资源特别是石油、煤炭、铁矿和有色金属。黄河流域又是我国重要的粮棉生产基地。治理好黄河水害，利用好黄河水资源，建设好黄河生态环境，对黄河流域乃至全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对实现我国现代化建设跨世纪发展的宏伟蓝图，具有十分重大的战略意义。
　　长期以来，黄河存在着洪水威胁、水土流失和泥沙淤积等严重问题。近年来，又出现了缺水断流加剧和水污染严重等新问题。黄河河情特殊，问题复杂，归结起来，突出问题有三个。（一）黄河洪水威胁依然是我们国家的一个心腹之患。黄河下游已成为地上悬河，下游保护区地处黄淮海大平原，人口密集，有许多重要的铁路、公路干线和城市工矿企业。黄河一旦决口泛滥，将会造成人民生命财产的巨大损失，改革和建设成果将毁于一旦，并将导致生态环境严重恶化。目前，下游河道淤积严重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防洪体系还不完善，不能达到防御大洪水的要求。（二）水资源出现供需失衡，工农业生产、城市生活、生态环境用水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九十年代以来，黄河下游频繁断流，严重困扰了有关地区群众的生产生活。断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用水量急剧增加和对用水缺乏统一管理。（三）黄土高原是我国水土流失最严重、生态环境最脆弱的地区之一。经过长期治理，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力度还很不够，边治理、边破坏的现象在一些地方还相当严重，水土流失还在扩展。严重的水土流失不仅阻碍了黄土高原地区人民群众脱贫致富的步伐，也加剧了黄河下游河道淤积，加重了洪水威胁。黄河水污染的问题也日益突出，严重影响沿黄各地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
　　这些问题如不能得到有效遏制和治理，将会对流域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为此，必须深入调查，加强研究，积极探索新形势新情况下治理开发黄河的路子。总的原则是：黄河治理开发要兼顾防洪、水资源合理利用、生态环境建设三个方面，把治理开发与环境保护和资源持续利用紧密结合起来，坚持兴利除害结合，开源节流并重，防洪抗旱并举；坚持涵养水源、节约用水、防止水污染相结合；坚持以改善生态环境为根本，以节水为关键，进行综合治理；坚持从长计议、全面考虑、科学选比、周密计划，合理安排水利工程建设。要制定黄河治理开发的近期目标和中长期目标，全面部署，重点规划，统筹安排，分步推进，以实现经济建设与人口、资源、环境协调发展。
　　第一，关于防洪问题。解决黄河洪水问题，既要有紧迫感和使命感，又要充分估计它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在认真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制定治理方略，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建立和完善防洪安全保障体系，加强堤防建设、河道整治、水土保持、水库与滞洪区安全建设等措施。力争到下世纪中叶，基本解除洪水威胁，谋求黄河长治久安。
　　第二，关于水资源问题。随着黄河流域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口的增长，黄河水资源短缺的问题将会越来越突出。比如，现在河南省水资源人均占有量只有四百吨，仅为全国人均占有量的六分之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从战略上采取措施，坚持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的统一，保证黄河流域以及沿黄地区经济社会不断发展对水资源的要求。缓解黄河水资源供需矛盾，必须坚持开源、节流、保护三者并重，综合运用经济、技术、行政的措施。当前，要把节约用水作为一项紧迫的首要任务抓紧抓好。关键是要大力发展节水农业，改变大面积漫灌这种粗放式的耕作方法，实现农业的集约式发展。工业等其他事业的举办，也要坚持贯彻节水的方针。中西部地区一些地方发展缓慢，贫困人口多，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缺水。解决了水的问题，这些地方必定能够实现更快更大的发展。这对增进民族团结、巩固边防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要加强流域水资源统一管理和保护，实行全河水量统一调度。为从根本上缓解我国北方地区严重缺水的局面，兴建南水北调工程是必要的，要在科学选比、周密计划的基础上，抓紧制定合理的切实可行的方案。
　　第三，关于生态环境问题。生态环境建设，是关系黄河流域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大问题。几十年的经验证明，必须把水土保持作为改善农业生产条件、改善生态环境和治理黄河的一项根本措施，持之以恒地抓紧抓好。生态工程建设要与国土整治、综合开发、区域经济发展相结合。黄河上中游的水土保持，是一项十分广泛而复杂的任务。要充分发挥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性，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采取工程、生物和耕作措施，进行综合治理。经过几代人长期不懈的艰苦奋斗，黄土高原地区的生态环境一定能够得到显著改善。
　　黄河治理开发，要高度重视运用科学技术特别是高新技术。这是搞好黄河治理开发的一个关键环节。当今世界科技进步突飞猛进，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大趋势。对国际上治理开发大江大河的先进科学技术，应该积极研究，并结合实际加以借鉴和应用。黄河有自己的显著特点，因此必须按照黄河的实际情况研究和应用先进科技手段。这次，我在黄河水利科学研究院北郊实验基地看的小浪底水库运用方式模型试验，就是一种新的探索。对黄河防洪、水资源利用、生态环境建设有重大影响的关键科技问题，要重点攻关，力争取得新的突破，为治理开发黄河提供有力的科技支撑。    
　　黄河治理开发，要注重全河统筹。要坚持依法治水，研究制定有关法规，依法调整和规范黄河治理开发和管理工作中各方面的关系，统一规划、统一管理水资源，严格监督执法，逐步建立符合中国国情、适应二十一世纪治理开发要求的新型流域管理体制。中央和地方都要加大黄河治理开发的投入，形成多元化的投入机制。国家有关部门、流域各省区都要从大局出发，立足长远，着眼当前，加强研究，做好规划，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切实做好各方面的工作。
　　黄河治理开发是一项伟大而艰巨的长期任务。希望大家在党中央坚强领导下，继续艰苦奋斗，不懈努力，让古老的黄河焕发青春，更好地为中华民族造福！
　　
*这是江泽民同志在郑州主持召开黄河治理开发工作座谈会时讲话的主要部分。
　　注释
　　〔1〕王之涣（六八八——七四二），唐代并州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人。唐代诗人。本文引语见王之涣《登鹳雀楼》。
　　〔2〕刘禹锡（七七二——八四二），唐代洛阳（今河南洛阳）人。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本文引语见刘禹锡《浪淘沙九首（其一）》。
　　〔3〕李白（七〇一——七六二），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静宁西南），生于唐代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南），一说生于碎叶（唐属安西都护府，今吉尔吉斯斯坦北部托克马克附近）。唐代诗人。本文引语分别见李白《将进酒》和《赠裴十四》。
　　〔4〕冼星海（一九〇五——一九四五），祖籍广东番禺（今广东广州），生于澳门。现代音乐家。
　　〔5〕贺敬之，一九二四年生，山东峄县（今山东枣庄）人。当代诗人、剧作家。
　　〔6〕冰心（一九〇〇——一九九九），原名谢婉莹，福建长乐人。当代作家。
　　〔7〕郭小川（一九一九——一九七六），原名郭恩大，河北丰宁人。当代诗人。
　　〔8〕汴梁，旧时对开封府的别称。今河南开封。战国时魏国建都于此，称为大梁，简称梁。唐代在此置汴州，简称汴。后世合称为汴梁。五代时后梁建都于此，改汴州为开封府。以后，后晋、后汉、后周及北宋均建都开封，号称东京，又称汴京。北宋画家张择端创作《清明上河图》，描绘北宋京城开封汴河两岸清明时节的景象，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
　　〔9〕一九三八年五月，日本侵略军攻占徐州，随即沿陇海路西进。六月初，蒋介石下令炸开郑州以北花园口黄河大堤，以黄河之水阻止日军西犯，也给人民造成空前灾难。决口之后，黄水漫流，留下了一片连年灾荒的黄泛区。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政府为配合其发动全面内战的需要，决定堵死黄河花园口决口，使黄河东归故道，企图分割并淹没解放区。中国共产党为此与国民党政府进行多次谈判，争取时间组织解放区军民抢修黄河故道两岸的大堤和搬迁故道中的居民，最终于一九四七年三月堵口前完成了复堤和迁移工作。
　　〔10〕林则徐（一七八五——一八五〇），清代福建侯官（今福建福州）人。清代政治家。任东河河道总督时曾尽力修治黄河。后任江苏巡抚，又兴修白茆、浏河等水利。一八三八年在湖广总督任内，严禁鸦片，成效卓著；同年十二月受命为钦差大臣，前往广东查禁鸦片，数月间缴获英美等国烟贩鸦片二百三十多万斤，于一八三九年六月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战争爆发后，在广东指挥军队严密设防，坚决抵抗，使英军在广东无法得逞。后受诬害被革职，充军新疆。
　　〔11〕见清代林则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