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了的GDP破坏社会
改革、发展和稳定应当是中国转型所追求的模式,也就是通过体制改革来追求高质量的GDP,通过质量GDP的增长实现小康社会,达成社会稳定。这便是良性的发展模式。但通过政府动员而追求得到的GDP造成了一个相反的结果,那就是,没有实质性的改革,高GDP增长,社会则越来越不稳定。如果GDP是通过政府动员方式、破坏社会而得到的,社会不稳定也就不难理解了。
正是因为这些异化了的GDP对中国社会所造成的巨大破坏力,多年来,中共高层一直在不断强调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型和可持续发展。中共“十六大”之后,提出了“和谐社会”、“科学发展观”等政策导向,开始围绕这些政策导向调整发展模式。到中共“十七大”,更明确提出,发展仍然是硬道理,但必须首先提问是什么样的发展。之后人们不断努力淡化GDP主义,不仅高层这么做,一些地方更是实践去追求没有GDP主义的经济增长,也就是追求质量经济。
中央高层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希望各级官员不要再去攀比GDP,而是要通过改革追求红利和可持续发展。但很显然,各级官员仍然没有可持续发展观,他们所有的只是任期发展观。就是说,官员只强调他们任期内的短期发展,在任期内实现他们的GDP目标。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人们所说的“市长经济”。在城市建设上,每一个新市长上任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大搞公共工程。一个工程还没有做完,现任市长就走了,新来的市长往往不再继续原来市长的思路和工程,结果再来一个新想法,再搞市政新工程。这个过程,循环往复,没完没了。这里,没有政策和计划的连续性,更没有长远的利益观。这样,中国的城市尽管创造着巨额的GDP,但城市被搞得越来越丑陋,城市居民越来越不幸福。
如果懂得了各级政府的这一代领导人,是在GDP主义红旗下长大的这一事实,GDP主义的再次抬头也就不难理解。但这也就说明了,中国高层在去GDP主义化过程中所遇到的巨大的阻力。在GDP主义思维的主导下,各级官员会根据自己的偏好来解读高层的意图。例如,新任总理李克强明明说:“改革是最大的红利”,但一些官员和御用学者就把此解读成为,“发展是最大的红利”。不过,这里的差别是显然的,即通过改革而得到的GDP是质量GDP,是好的GDP;后者光强调发展,在实践中必然是以政府动员式的GDP主义。后者恰恰是中共“十六大”以来,执政党领导层竭力所避免的。
新任总书记习近平最近在博鳌的讲话也明确了要通过改革而求发展。他论述到发展和GDP主义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发展仍然是硬道理,没有发展,什么都谈不上。但是,绝对不能把发展简约成为GDP。习近平强调,中国的确可以追求高GDP增长,但政府主动不要追求。的确,GDP增长很重要,但GDP不应当成为一个政府所追求的目标,而应当是体制改革和创新的客观产物。“十八大”刚刚过去,很多地方领导刚刚到位不久。“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在任内取得一些成绩是必须的,但绝对不能是重返GDP主义。
继续淡化GDP主义
从各方面来说,中国仍然具有巨大的增长潜力。实现从中等收入社会到高收入社会的转型需要具有两个条件,一是要有一个有效的政府,二是要有正确的发展战略。其他亚洲社会的发展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经济体为成功的例子,而缅甸、泰国、菲律宾等为不成功的国家。中国如果重新走上GDP主义的道路,必然会步那些不成功的经济体的后路。国家动员式的GDP增长,很容易在短时期内耗尽经济增长的资源,从而促使国家提前并且长期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换句话说,GDP主义表面上在追求“中国梦”,但实际上在扼杀“中国梦”。异化的GDP很难促成中国人的梦想。从外部看,人们可以从晚清历史学到深刻的历史教训。到1840年,中国的GDP仍然占全世界的29%,也就是最高份额。但GDP总量第一的中国,仍然避免不了被拥有非常小GDP份额的英国所打败。今天不是晚清,中国已经强大。但是作为GDP总量世界第二的中国,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得到国际社会应有的尊敬,这是需要人们深思的。
从内部来说,长远看,GDP主义必然是一条自我击败的道路,一条粉碎“中国梦”的道路。实际上,对各级政府官员来说,重要的不是2020年或者2030年中国的GDP有多少,中国会不会超过美国。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要给老百姓一个实现他们的真实“中国梦”的承诺。在今天的中国,有太多的东西阻碍着“中国梦”的实现。如果可以告诉老百姓,中国可以在2020年或者更长远一些时间,可以没有毒奶粉、毒食物了,癌症村不见了,空气干净了,环境变好了,中产阶级和企业家感到安全而不用外逃了,法治实现而人人都守规矩了等等,就可以相信到那个时候,人们可以安然地做起“中国梦”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仓促地做“西方梦”了。对大多数中国老百姓老说,“中国梦”并不是那么抽象,而是实实在在的具体的东西。
很显然,只要各级官员还是每天把GDP挂在嘴上,而不是踏踏实实地去做体制改革,通过改革去追求发展,“中国梦”永远会虚无缥缈。如果GDP主义回潮,中国社会必然继续遭到破坏,十年之后,绝对会变得更加不可治理。对新领导层来说,如何继续淡化GDP主义,有效约束各级地方政府官员的GDP主义冲动,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政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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