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中生雇凶杀亲案的文化省思

“在物质并不匮乏的今时，家长对孩子的付出绝不能仅仅满足于物质供养和严格要求，更重要的是拿出时间精力来陪伴、引导，让其在诱惑重重、歧路条条的成长之旅上不要迷失方向，走向岔道。”

5月12日凌晨，河南省周口市发生一起杀人案，周口市中院审判委员会委员高天峰和女儿高玮艺在家中被杀。警方随后查明，高天峰上高中的儿子高炜晟涉嫌雇凶杀人。日前，有记者深入探访了这个18岁少年的成长轨迹，从中发现了种种异常痕迹。

就目前警方披露的案情和媒体探知的信息，我们还无法弄清楚高炜晟灭绝人伦、痛下杀手的确切因由。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双方在案发前有过激烈的冲突，他们甚至还共进了最后的晚餐。也没有任何信息表明，高炜晟被家庭歧视或压制，事实上他深受宠爱，在学校以花钱阔绰而知名。高炜晟在被擒后供述说，“我知道他们很疼我，我也很喜欢他们”。很难想象他在此前长期处心积虑地筹划杀死亲人。所有不可以常理揣度的谜团，似乎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那就是高炜晟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而他此前在网络上发帖自认有“心理阴暗面”，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高炜晟的心理问题有多严重，是否影响其行为能力，有待于专业人士进一步认定。不过，从其兴趣爱好和成长环境中，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导致其心理异常的明显诱因。作为家里的超生儿童，他从小就是在东躲西藏的环境中成长。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法官的儿子，他的前途被亲人寄予极高的期望。在动荡和漂泊中长大成人，年幼时缺少至亲的呵护，很难想象他会心态阳光、心理健全。而家长的望子成龙和高标准、严要求，又给他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每每向同学表示不堪重负。身处重压之下，而又无力通过正常渠道排解压力，这或许是他选择暴力对抗的诱因之一。

此外，沉迷暴力文化也可能导致他心理的异变。高炜晟经常玩的网络游戏是“剑网3”，玩家们在江湖中不断杀人或者被杀。常有玩家因为不忿被无故杀害或是追杀，就在游戏里的悬赏榜发帖“买凶”。这个虚拟的游戏过程，与高炜晟在现实中的作为有着惊人的对应关系。毫无疑问，这款以杀人和死亡为主线的游戏主宰了高炜晟的精神世界，使他形成了遇到麻烦即用游戏中的办法来解决问题的惯性思维。在暂时摆脱游戏、回归现实时，他能够感知到亲人的关爱，能够与他们正常相处。而一旦沉溺游戏的虚拟世界中，他就会像对待“江湖”中的对手一样冷酷无情地对待有所抵牾的亲人。

这种被暴力文化所浸染，然后不可遏制地产生犯罪冲动的案例，在世界范围内屡见不鲜。多年以前，美国刺客小约翰·欣克利因为迷恋在《出租汽车司机》中饰演雏妓的影星朱迪·福斯特，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就模仿片中情节开枪刺杀总统里根。十几年前，美国两名男生在校园枪杀13人后自杀，随后被发现是在模仿暴力影片《天生杀人狂》中男女主人公的行为。人类为了记录苦难历史，表现精神困境，寻求感官刺激，制造了大量充斥暴力的小说、游戏、影视作品，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带来了滚滚金钱，也动摇着善良本心，播撒着罪恶种子，催生着人间悲剧。

实际上，一个官员为了规避计生政策而导致超生子女的颠沛流离，这样的故事在基层并不鲜见。一个心志未坚的青少年因为沉溺游戏而导致心理异常，这样的案例也多有发生。但儿子雇凶杀亲人的故事却极为罕见，问题的关键恐怕在于亲人和少年之间缺少沟通。当玩游戏的少年渐渐产生暴力倾向，当成绩平平的少年自感升学无望，家人若能以循循善诱的方式疏导他的情绪死结，解除他的心理重压，悲剧或许不会发生。在物质并不匮乏的今时，家长对孩子的付出绝不能仅仅满足于物质供养和严格要求，更重要的是拿出时间精力来陪伴、引导，让其在诱惑重重、歧路条条的成长之旅上不要迷失方向，走向岔道。

悲剧已然发生，死者已然长眠，某些关窍和细节可能已是永远的秘密。纵然无法全知全能，我们还是要多多省思，深入探析，以使后来者勿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