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的剥削观及其学术意义(4)

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的剥削观及其学术意义(4)

我们知道,当马克思在1844年时期从人性异化的角度来看待资本家对工人劳动产品的剥夺时,剥削只是一种不道德的现象;当马克思在1847年从劳动产品在直接劳动与积累劳动之间的不平等分配的角度来看待剥削现象时,剥削演变成了一种不公平现象;而只有在《资本论》及其手稿阶段,通过剩余价值理论,马克思才更加深入地发现了资本主义剥削还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现象,因为它必然会带来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事实上,站在上述第三个层面上,可以对第一及第二个层面的内涵做出更加清晰的把握。资本主义剥削的不道德性,主要不在于工人的劳动产品被人拿走了,而在于这种拿走的强度会愈演愈烈。资本主义剥削的不公平性也不在于这一次或那一次分配的不公平,而在于不公平是资本主义分配关系的本质。此处所凸显的实际上是资本主义剥削与一般剥削现象之间的区别,而马克思就是要强调当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到特定阶段时,必然会出现特定的资本主义剥削形式。因此,如果要谈不道德和不公正的话,最根本的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不道德和不公正。这是冲着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社会说成是天然的自然的社会而去的。同时,这种特定的资本主义剥削形式也必然会导致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自我灭亡,因为它恰恰是引发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这一点当然是冲着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社会说成是永恒的社会形态的观点而去的。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不难看出,马克思《资本论》视域中的资本主义剥削,是以资本主义生产的社会化为前提的。这种剥削不是对某种特定劳动形式的剥削,譬如对农业劳动或手工业劳动的剥削,而是对一般劳动形式即雇佣劳动的剥削。没有生产的资本主义社会化,就不可能有这种一般劳动形式或者说抽象劳动形式。对马克思来说,资本主义剥削采取资本剥削雇佣劳动这种形式是私有制发展到资本主义阶段的必然产物,并且,资本剥削雇佣劳动采取剩余价值剥削的方式也是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准确地把握这一点对于理解马克思在剥削问题上的学术观点是非常重要的。西方学界有人认为,马克思对于剥削的理解是完全站在经济学层面上的,其思路中的一大弱点就是忽视了对资本主义权力关系的研究。“‘剥削’首先是一个承载着权力与自由关系的概念。这是有着根本意义的一点,击中了马克思和此后马克思主义著作中最为根深蒂固的弱点。••••••马克思剩余生产的起源和‘剩余’概念都假定为经济的性质——尽管他没有对它们进行过精确的讨论——这一种假设与其把生产力的扩张置于刺激社会变迁的首要地位的假设相一致。但是,正如我已经表明的那样,只有随着资本主义的到来,以及随着从对剩余劳动的剥削转变为对剩余价值的剥削,我们才可以从权力不对称分配的角度对‘剩余’做出明确的界定”。吉登斯的这种批评很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这只是吉登斯所理解的马克思,而不是真正的马克思。其原因也很简单,吉登斯是一位社会学家,他很难抓住马克思思想中的历史哲学内涵,而这种历史哲学内涵恰恰是马克思社会批判理论的突出特点。

其实,不仅是吉登斯,西方学界中的很多具有社会学背景的学者,都无法做到与马克思的历史哲学思路同步。他们把马克思打扮成一个契约论意义上的经济学家,似乎马克思对剥削的强调只是因为他对劳动契约之不平等的关注,似乎他对资本通过剩余价值来剥削雇佣劳动的强调只是因为他对生产力之历史作用的偏好。在对马克思思想做出上述误读的基础上,吉登斯等人通过引进权力的解读线索,似乎真的克服了马克思思路中的局限性。但问题是,他们对马克思思想的最初解读就是不对的。马克思从来没有单独站在经济学的层面上来思考剥削剩余价值等问题,否则的话,他就不可能真正超越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了。他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出发,从社会历史观的高度来统摄经济学的。因此,他的经济学从本质上讲应该是批判的政治经济学。譬如,他思考剩余价值问题的支援性思想背景,不是简单的经济学,不管是古典经济学还是庸俗经济学,而是历史唯物主义语境中的资本主义现实特征,是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社会把雇佣劳动建构成了资本的剥削对象,建构成了剩余价值的来源,而不是马克思故意要把工人的劳动列为资本的剥削对象。马克思实际上是看到了资本统治权力的客观存在的,而不是像吉登斯所说的那样缺乏对权力的思考只不过,马克思并不仅仅把这种权力置放在政治学的层面上,而是进一步把它置放在社会历史观的层面,去思考这种政治权力的社会历史根源问题的。也就是说,马克思所说的权力是一种历史唯物主义语境中的权力,而不仅仅是法权或政治学层面上的权力。看清了这一点,我们就不难发现,当吉登斯主张从权力不对称分配的维度来解释“剩余”概念时,他实际上还没能领悟马克思思想的社会历史观内涵。

把马克思的剥削观仅仅放在一般经济学的层面上加以理解,还会带来后续的负面效应。我们知道,随着当代资本主义的当代发展,资本剥削雇佣劳动的社会化形式也必然会发生一定的转型或变化,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运用马克思的科学方法论,不断地去研究新出现的剥削的社会化形式。但如果你从实证经济学的角度把马克思的观点误解为他只关注到了资本家对工厂中以出卖体力为主的雇佣劳动者的剥削这一种形式,那就很容易得出结论:马克思的剥削理论已经过时了,已经不符合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新特征了。这无疑是一种误解。西方学界的一些学者还因此主张要从马克思剥削概念回到他早期的异化概念,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概括当代资本主义劳动过程的本质特征。如果真的了解了马克思的观点,那就不难做出这样的判断:他们的这种作法是多余的。因为在马克思那个时代,是资本主义社会自身通过生产的社会化把对雇佣劳动的剩余价值剥削,凸显为最大的和最本质的异化。对资本剥削机制的批判实际上就是对最本质的那种异化的批判,区别只在于批判的方法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哲学系)

责任编辑:佘小莉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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