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地上的湘西农耕习俗

在湖南省吉首市东口与泸溪毗邻的地方，有一块“红土地”。由于受到紫色页岩和紫色砂岩风化物的影响，这里的土壤呈现紫红色。吉首丹青、太平、河溪、马颈坳等乡镇就在这块红土地上。

丹青镇白云村，是当地人祖祖辈辈、赖以生存、辛勤劳作、生产“贡米”的地方。白云村原名“白岩”，因村边有白色巨石而得名。后来，因该村居住地海拔较高，常年云雾缭绕，才改名为“白云村”。白云村有4个自然寨，7个村民小组，240多户人家，千余人口。村里民居均是坐东朝西，大都为木质结构，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红砂石铺砌的石板小道，曲径通幽，是一个苗族聚居的美丽村寨。白云村背山上有一大片梯田，层层叠叠，苗语叫“排德耶”，意为“平坦广阔”的意思。传说很久以前，白云村的老村子就住在“排德耶”这片梯田上。突然，寨子里的鸡鸭叫唤不停，一只只都飞跑到现在住的村子里筑巢下蛋，再也不愿回到老村子里去。村民觉得奇怪，寨上老人说：“鸡鸭都搬家了，我们也要跟着走呀！那里一定是我们居住的好地方!”于是，村民就跟着鸡鸭陆续从背山上搬了下来。从此，白云村又多了一个有趣的苗语地名：“啊乌格里瓜”，意为“一窝土鸡”的寨子。

村子搬走后，村民就在旧址上开垦造田，种植五谷。由于这里的土质是由紫砂页岩发育而成，土壤中含有相当丰富的硒、锌等微量元素，加上高坡气候和光照的影响，这里水稻生长期长达150天以上，并且充分利用山泉水和天然降水进行灌溉，非常适合稻谷的生长。村民就在稻田里种植稻谷，据说品种主要有“小白谷”“小贵阳”“白沙糯”“九月糯”等。每至入秋丰收的季节，大片的梯田里就会扬起沉甸甸的谷穗，白云村民们的脸上也会扬起幸福的笑容。这里生产的稻米，通过水碾加工，米粒色泽如霜，雪白中透着淡绿，煮饭稠而不黏，滑而不腻，清香扑鼻。渐渐，白云大米盛名远播，也有了“白岩的米，三角岩的女”的美誉。

据史料所载，清乾隆三年（1738）辰阳郡丞分防《乾州志·序》懿为御米。1950年，吉首县委、县政府曾将白云米运至乾城县城，作为慰问中南军政委员会兄弟民族慰问团和中国人民解放军41团官兵的慰问品；2003年，由北京学苑出版社出版的《湘西第一》一书中提及“白云贡米”被农业农村部鉴定为一级优质的稻米。2019年，“白云贡米”在农业农村部第四次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专家评审会上，顺利通过专家评审，获得全国第四次农产品、地理标志产品登记资格认证。如今，随着当地政府对“白云贡米”的地域保护及品种栽培技术管理不断加强，“白云贡米”逐渐成为地方农业产业的一个知名品牌。

从2013年开始，我在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田野调查工作中，就对“白云贡米”及邻近村寨的农耕习俗仪式进行了走访。从走访中得知，白云村及邻近村寨最主要的农耕习俗仪式就是“开秧门”和“敬五谷神与土地神”。所谓“开秧门”，就是在栽秧前夕敬奉秧神，人们希望通过举行仪式得到秧神的启示和祝福，以便可以开始栽秧插田，并求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旧时，在吉首这红土片山区，水稻是十分珍贵的，因此，水稻种植具有神秘的色彩。“开秧门”仪式一般是选择在谷种下田后的第四个“卯日”“辰日”或“午日”开始，由家中的当家主事人敬奉，一般在深夜时举行。

届时，一家之长独自携带糍粑、酒肉、香纸等物品，点上火把，庄严肃穆地走到秧田边，摆上祭品，焚纸燃香，奠酒敬神。主人出门时，要鸡不叫、狗不吠，一旦有鸡鸣犬吠，就会犯了大忌，因为“开口要吃的就多了”。牲口一旦开口叫唤，将意味着来年山里的野兽会糟蹋庄稼，导致稻谷歉收，村民填不饱肚子。敬神时，主人要挽起衣袖，扎好裤脚，做出下田劳作的模样，其目的就是向秧神表明：一个真正勤劳的农夫向您诚心敬奉，希望能给这个农夫以充足的回报。

苗族人祭祀五谷神，又称祭“五谷鬼”，一般是在五谷歉收的年份进行祭祀。吉首红土片一带苗区一般是在重阳节这天，聚集在太平镇芭颜村的芭蕉寨举行，而白云村则是在农历十月初四祭祀，称“降香”。白天，设祭神桌一张于正屋内的右角，摆上供酒和一捆小柴，然后再进行来年收成的占卜活动。

除了祭祀五谷神外，村中百姓还认为，土地神是一个多神系统，分为天门、城隍、桥梁、山林、田垄、当坊六种，其中常年祭祀的有当坊土地神、田垄土地神。各村寨都设有土地堂或土地庙，庙依其神职分建于山脚、田垄、寨中。土地庙中立有“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神像，较小者则无。每月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杀猪宰羊，婚丧喜庆，都须敬奉土地神。尤其是农历二月初二，相传为土地神诞生日，祭祀更为隆重，每户都须在土地庙前杀鸡血祭，并视天象，以卜农业丰收。

如今，随着农业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发展，人们不再以古老的祭祀神灵方式祈求粮食获得丰收，但在吉首“红土片”白云等村寨，农耕习俗仍然沿袭至今。这对于研究湘西苗族历史文化、农耕文明、宗教信仰，促进农村农业发展和乡村旅游文化振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