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如何应对

焦虑,如何应对

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焦虑已成为常见的情绪困扰。据《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显示,我国常见精神障碍和心理行为问题人数逐年增多,个人极端情绪引发的恶性案(事)件时有发生。尤其在快节奏生活与突发事件冲击下,焦虑障碍患病率呈上升趋势。焦虑本是面对生活挑战的正常情绪反应,适度焦虑会促使人们提前做好准备。但当焦虑过度如出现心慌、手抖等强烈反应,严重影响生活时,就演变成需重视的问题。

焦虑症状和焦虑障碍

焦虑障碍是世界上最常见的精神障碍,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焦虑障碍的终生患病率为13.6%——28.8%。我国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患有任何一种焦虑障碍的终生患病率为7.6%,12个月患病率为4.98%。2024年的一项针对上海城市人群调查的结果表明,焦虑障碍的患病率为9.84%。

焦虑症状和焦虑障碍紧密相关,却又有着明显区别。前者是短暂的情绪反应,后者则属于精神疾病范畴。焦虑症状主要分为精神性焦虑和躯体性焦虑。精神性焦虑是指担心、紧张、恐惧、烦躁等情绪感受;躯体性焦虑是指心慌、出汗、手抖、腹痛、腹泻、头痛、恶心等,多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相关。焦虑症状可以与特定的因素相关,例如社交焦虑常与社交场合有关,幽闭恐惧多出现在封闭场所,恐高则多发生于身处高处时。此外,焦虑也可能表现为对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情况过度担忧或恐惧。

焦虑障碍主要包括广泛性焦虑障碍、惊恐障碍和恐惧性焦虑障碍。广泛性焦虑障碍是指慢性焦虑,对周围的各种事情易出现担心、恐惧、惶惶不安,注意力不集中、失眠。该障碍容易迁延至老年人群,对患者的工作、生活和人际关系造成长期的重大影响。惊恐障碍是指急性焦虑发作,突然无因诱发心慌、手抖、头昏、胸闷、乏力等,伴有濒死感,持续30分钟左右症状可缓解,症状缓解后多感到乏力。惊恐发作间期常存在预期焦虑,即对再次发作焦虑症状感到恐惧,从而回避社交,不敢独自在家、出门、出行,严重影响工作和生活。恐惧性焦虑障碍包含场所恐惧(又称为幽闭恐惧症)、社交恐惧和特定恐惧症(比如恐高、害怕老鼠等),这一类焦虑症状与特定的环境、场景或事物相关,除焦虑情绪和躯体反应外,回避行为对生活影响较大。

焦虑障碍还包括分离焦虑和选择性缄默症,常见于儿童期。分离焦虑主要表现为过度恐惧或担心与有深厚情感联系的人分离。选择性缄默症表现为在某些社交场合持续不能说话,尽管在其他场合能够自如地说话。

一个人可能同时患有多种焦虑障碍。症状通常起病于儿童期或青春期,平均起病年龄为11岁,并持续至成年期,甚至持续至50岁以上。女性比男性更容易罹患焦虑障碍。焦虑症状和焦虑障碍的最大区别在于是否影响到日常生活,如果焦虑症状影响到睡眠、注意力从而不能完成学习或工作,需要考虑医学干预。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显示,焦虑障碍是全球范围内导致残疾的第六大原因。焦虑障碍共病风险高,常与抑郁症、物质使用障碍、心血管疾病等并发,还可能加重高血压、糖尿病、高脂血症治疗的难度。

发病机制

焦虑障碍的发病机制较为复杂,是社会、心理和生物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任何人都可能罹患焦虑障碍,尤其是有过童年期虐待、情感忽视、重大生活事件等不良经历的人群患病风险更高。

生物机制奠定生理基础。通过神经与内分泌系统的协同紊乱,为焦虑障碍提供生理基础。在神经层面,神经递质失衡是主要因素,5-羟色胺、去甲肾上腺素等系统功能紊乱,尤其γ-氨基丁酸抑制作用减弱,导致脑内兴奋信号失控;多巴胺系统失调则强化对威胁的敏感性。同时,脑区功能出现异常,杏仁核过度激活放大恐惧反应,而前额叶皮层对其调控失效,致使情绪调节失灵。

在内分泌层面,急性或慢性应激会引发神经内分泌功能紊乱,激活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导致皮质醇分泌异常。这种紊乱不仅表现为植物神经功能失调,出现心率增加、血压升高、呼吸加快等症状,还会在频繁或长期慢性应激下,进一步引发免疫系统、内分泌系统和心血管系统功能紊乱,如血糖不稳、血压波动或代谢综合征。神经与内分泌系统的双重异常相互作用,加剧神经元损伤,持续恶化焦虑状态。此外,遗传因素贡献约30%——40%的易感性,特定基因多态性与焦虑特质相关;而不良生活事件、长期压力等环境因素,通过表观遗传机制调控基因表达,进一步影响神经内分泌功能。

在心理层面,认知偏差(过度警觉、灾难化思维、负性自我归因)形成“焦虑——认知扭曲——焦虑加剧”循环,性格特质与早期不良经历塑造的回避等心理防御机制,进一步固化病态模式。

社会环境通过多重压力源诱发焦虑。童年虐待、情感忽视等早期创伤,叠加成年期慢性压力或重大应激事件,突破心理防御阈值。而人口密集、社会孤立、睡眠剥夺等因素,既直接影响身体功能,也易引发躯体性焦虑。此外,社会支持缺失使个体丧失压力缓冲机制,与生物、心理因素形成复杂交互网络,共同驱动焦虑障碍的发生发展。

应对方式

应对焦虑障碍,需要国家、社会、个人和医学治疗等综合发力,多维度构建支持和治疗体系。

国家与社会协同发力。国家层面,应完善医疗保障体系,将焦虑障碍诊疗纳入医保重点范畴,设立专项基金支持基层心理健康服务建设,同时制定法规规范行业发展;在人才与科研方面,扩大高校相关专业招生,加强在职人员培训,加大对发病机制及治疗方法的科研投入;还需通过媒体与教育系统普及心理健康知识,消除社会偏见。社会层面,社区、企业、学校等多方应共建心理咨询室、援助热线等服务网络,开展个性化心理支持项目;单位、企业推行人性化管理,社区优化公共设施、增进邻里互助,为居民减压;媒体则需发挥正向引导作用,通过案例科普和抵制焦虑渲染,营造理性平和的舆论环境,助力公众维护心理健康。

加强自我调节。建立和践行价值观体系,能帮助个体将内在信念与情绪行为相联结。如通过思考“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确立积极健康的价值观,并反思日常行为是否践行;辩证行为治疗中,通过辩证思维训练、痛苦耐受技能提升等方式,管理情绪与人际关系。时间管理方面,将每日计划事项列出并标注所需时长,合理分配睡眠与饮食时间,避免安排过载。区分生活功能区同样关键,划分“工作/学习区”与“生活/娱乐区”,避免陷入“24小时待命”状态,以免过度耗费精力和时间,减少非工作时间的事务干扰,管理者也应避免非紧急情况打扰员工。运动和锻炼能调节神经内分泌功能、上调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以刺激神经及血管生成、调节焦虑或压力相关脑区功能、降低个体对焦虑的敏感性等多种机制缓解焦虑症状。户外活动与充足光照,可通过自然环境接触与特定光疗,改善抑郁及焦虑症状。睡眠对焦虑患者尤为重要,保证充足且规律的睡眠时间,同时改善睡眠环境,避免在床上进行非睡眠活动,可有效减轻焦虑。此外,音乐放松、肌肉放松、正念冥想等放松练习,以及太极、瑜伽、八段锦等传统活动,都有助于身心舒缓,缓解焦虑情绪。

焦虑障碍的治疗

焦虑障碍患者常因躯体症状首诊于心内科、消化内科等科室,尤其在青少年和老年群体中更为常见,情绪问题易被患者及家属忽视,且部分躯体疾病科室医生囿于知识局限,可能导致误诊误判。尽管焦虑障碍存在有效治疗手段,但目前仅约1/4的患者接受规范治疗。

治疗方法主要涵盖药物、心理与物理三大类。药物治疗方面,苯二氮卓类药物(如劳拉西泮、奥沙西泮、艾司唑仑)能快速缓解焦虑症状,但不适合长期使用。抗抑郁药(如艾司西酞普兰、舍曲林、帕罗西汀等)是系统治疗焦虑障碍的基础,初期可能因药物适应出现副作用并加重焦虑,2周左右副作用减轻,6——8周症状逐步缓解。抗焦虑药(如丁螺环酮、坦度螺酮)通常作为增效剂与抗抑郁药联用。对于中重度焦虑障碍,常采用苯二氮卓类药物联合抗抑郁药治疗,且所有药物治疗均需在医生指导下进行。焦虑症状改善过程中常表现为螺旋式特征、波动性恢复。

心理治疗包含多种流派。精神动力学治疗关注潜意识与早期经历,通过无意识的口误笔误、梦的解析、自由联想等探索内心冲突。认知行为治疗以“认知重构”为核心,调整对事件的认知模式,改善情绪。辩证行为治疗侧重情绪管理技能训练。人本主义治疗聚焦自我实现。家庭治疗则关注家庭成员间的相互影响。其他的还有人际关系治疗、正念治疗等。近年来,短程(5——15次)整合心理治疗逐步应用,探索将不同心理治疗理论和技术进行整合,目前正探索个体化方案。超短程(1——3次)整合心理治疗,可以用于综合医院联络会诊精神医学。鉴于个体心理治疗存在时间、费用等局限,团体心理治疗备受关注,其针对中国人群的个体化整合模式仍在探索验证中。

物理治疗主要包括生物反馈治疗、经颅磁刺激治疗和经颅电刺激治疗。生物反馈治疗通过仪器将生理信号可视化,帮助患者主动调节身心状态。经颅磁刺激治疗利用脉冲磁场作用于大脑皮层(如背外侧前额叶皮质),调节大脑神经功能,改善异常的脑网络活动,无创且副作用少。经颅电刺激治疗分为直流电和交流电刺激,其中直流电刺激通过调节神经元电位改善脑区活动,每次治疗20——30分钟,疗程约10次,而交流电刺激对神经环路功能的优化尚在研究中。

(作者系北京协和医院心理医学科副主任医师)

责任编辑:王梓辰校对:张弛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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