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多元化，坚持主体性

我是搞哲学的，在哲学领域里面，我一直侧重价值和价值观研究。从1987年开始，我就一直呼吁要研究价值和价值观这个问题。在哲学上，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价值论是改革开放后新创立的哲学的一个基础理论分支。过去，我们的哲学只讲唯物论、辩证法、历史观、认识论，没有价值论这一块。改革开放以后，解放思想、拨乱反正，重新恢复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整体面貌和结构，这个价值问题才提出来，才开始研究，也才有了研究成果。

我本人就是第一批参加研究的。我在1987年出版了一本《价值论》，比较系统地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角度谈价值问题。出版之后，我本来想搞纯学理问题，后来我在美国碰到一个中国问题研究专家，他在研究中国的改革开放。他对中国的前途和命运做了一个分析，他的主要观点是，用传统的社会主义价值观指导中国的改革开放，发展到现在是顺利的。但如果中国改革开放再继续下去，就会碰到一个矛盾，就是改革开放实践的逻辑和传统的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体系之间要发生冲突。如果这个冲突严重的时候，中国就面临着选择，到底是坚持原来的价值观，还是坚持继续改革开放。随着实践的要求向前发展，中国如果再坚持原来的价值观体系，那么中国就得放弃改革开放，还是要回到以前的状态。如果要坚持改革开放，随着实践的发展向前推进的话，中国就得放弃原来的价值观——社会主义价值观体系。他说，一个国家、社会不可能没有价值观。如果放弃原来的价值观，那采用什么价值观呢？他说到现在为止，没发现中国人提出新的价值观体系来。如果中国还要向前发展，又提不出新的价值观体系，那么就得接受我们西方的价值观。到那个时候，和平演变将完成。他把我们传统的价值观体系概括为两个主义——集体主义和理想主义。他认为传统的社会主义价值观是集体主义价值理想。他认为西方的价值观是一套优越的价值观，他概括成三个主义——个人主义、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他认为这“三个主义”比社会主义的“两个主义”优越，经得起历史的考验。这个人当然是站在西方资本主义立场上来看中国改革开放的，他很自信。当时我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我觉得这是在向我们挑战，向我们叫板。

谈到中国的价值观问题，这个就跟我有关。我是搞价值问题研究的，我就要思考，我们社会主义价值观是不是就是他说的那“两个主义”？资本主义价值观是不是就是他说的“三个主义”？当时我觉得价值观的问题关系到中国党和国家的命运前途问题，关系到我们社会主义事业的命运前途问题，也关系到我们中华民族的命运前途问题。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一方面到处呼吁，要重视价值观，重视价值观的建设，要把人家提出的尖锐问题变成我们的问题，要研究、要回答。另一方面，我自己也开始把原来的一大套科学研究的题目放下来，转过来集中研究价值观的问题。什么是价值观？我们以前是什么价值观?我们以后需要什么样的价值观?我们怎么样建设自己的价值观？我们把这些问题作为自己的研究中心。

这些年围绕这个也谈过不少，我把个人在这方面的一些看法，简单地给大家介绍一下。

如何理解价值和价值观

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理解价值和价值观？或者叫价值观念。严格地讲，我们现在说的价值观应该叫价值观念。国内外通用的提法也是价值观念。价值观是一个学术学理的名称，就像物质观、运动观、时空观、历史观等，那是一套学问。价值观念不是指学问，而是指人的选择、人的态度、人的立场。价值观和价值观念的关系，在学术上比方说好像是宗教学和宗教信仰。一个宗教学家是研究宗教问题的，他自己不一定信宗教。如果他信宗教了，那叫宗教信仰。一个宗教徒，信仰某一种宗教，他不一定是宗教学家，不一定是研究宗教的历史现状、发展规律的，他不一定有这个学问，只是信这个宗教。价值观念是什么呢？价值观念就是指我们头脑里从价值角度形成的信念、信仰和理想。价值观念是每个人都有的。价值观不需要每个人都懂，价值观是一套学问，但是咱们现在把它们混同了。咱们现在说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个“三观”观实际上是指价值观念，不是指对价值有什么学问、知识，而是在价值领域里面，你信什么，要什么，追求什么。就像宗教徒的宗教信仰一样，不是宗教学家的宗教学问。

那什么是价值？在哲学上，价值这个词和我们日常生活的关系最密切。价值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好坏。我们生活当中有很多东西，比方说得失、利弊、祸福、荣辱、应该不应该、轻重缓急等，这是一大类现象，最后都可以用好和坏来概括。好和坏，这就是哲学中的正价值和负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