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保江：当前经济形势与宏观政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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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经济形势的走势，就像大夫给人诊断，西医有西医的讲法，中医有中医的讲法。我今天想以一个经济工作者的身份来谈谈，实事求是地看看中国的经济。前一段时间我在人民网上说，有人把奥运看成是中国经济的分水岭，这个判断是极不科学的，我认为奥运应该是中国经济的加油站，通过举办大型体育赛事为中国未来经济补充给养，提升中国经济。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从来不悲观。

我想从三个方面，就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和下一步经济的走势谈谈个人的观点：第一，影响中国宏观经济的世界经济走势；第二，世界经济影响下的中国宏观经济走势；第三，科学发展观指导下的中国宏观经济政策选择。

影响中国宏观经济的世界经济走势

今天谈中国经济，如果关起门来讲，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中国通过改革开放30年，已经是世界经济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且在世界经济的新增长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去年，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讲，过去是美国、欧盟拽着世界经济跑，但这两个火车头由于受次贷危机和一些其他因素的影响，支撑世界经济增长的速度和作用在打折扣，现在拉动世界经济的新增长源是“金砖四国”（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去年联合国专门写了一个报告，论述了“金砖四国”在未来世界经济中的地位。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刚刚独立，看到美国纽约打个喷嚏，英国伦敦和日本东京都跟着闹感冒，很不以为然，并以此来批评西方的市场经济。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也逐渐融入世界经济，现在如果美国纽约打喷嚏，不止是日本东京、英国伦敦闹感冒，我们中国可能也要跟着发烧。因此，看中国经济的现在和未来必须看到世界经济对中国产生的巨大影响。

当前影响中国经济、世界经济发展的最核心的问题有三个。

第一，次贷危机。

美国在细分房贷市场的时候，往往用三个指标：信用评分、债务占收入的比重、一些证明材料。美国金融机构先划出一块优质房贷市场，这些贷款客户的信用评分要在720分以上，债务要小于收入的40%，银行贷款占房价的比重小于80%，各种证明材料齐全。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之前，美国房贷的总规模大约是十万亿美金，优质房贷占美国总房贷的85%。

介于优质房贷和次级房贷之间是次优房贷市场，这些贷款客户的的信用评分小于720，但大于660，债务可以大于收入的40%，但是小于55%，贷款占房价的比重大于80%，此外，可能有些证明材料没带全，这类市场在美国整个房贷里面约占5%。

把美国经济拖入深渊，把世界经济拖入负增长的是次级房贷，这部分贷款客户的信用评分很低，小于660，债务大于收入的55%，银行贷款的部分占总房价的比重大于85%。当美国次贷高涨的时候，有相当一部分客户根本就没有首付，银行仍然把钱贷给客户买房子。大家知道，有些人在美国有绿卡，有些人没有绿卡，就是说这些贷款客户可能连绿卡也没有带，甚至什么资信资料都没有，银行就把钱贷给他了。

恐怕大家要问，明知道这群人不怎么样，怎么敢把钱贷给他？美国次级房贷为什么会火起来？对此我们要做具体分析，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美国人也有住大房子梦，这使得次贷需求旺盛。2002年美国次级房贷的总规模才0.2万亿，占整个房贷的2%，2006年底达到1.4万亿，占整个房贷的15%。

二是，美国银行利率很低。9•11之后美国采取了低息政策，2004年利率降到了1%，这对于贷款者来讲，几乎相当于没利率，低贷款成本刺激了美国人借款的积极性。

三是，美国房价持续走高，这是最主要的原因。从2001年到2006年，美国的房价一直保持至少10%的增长，房价越上涨，大家感觉投资房地产就越划得来，特别是形成房价只涨不跌的预期之后，美国人越来越不担心借款会还不上，而且越来越多的人不满足于有一套房子，而是要有二套房子、三套房子，因此房地产在贷款的推动下越来越红火。

金融机构之所以敢于把钱贷给资信不好的客户是因为，这群人资信不好，银行贷款给这群人的利息比贷款给优质客户的利息要高，这样贷款给资信不好的客户，银行的收益大。再者，由于房价一直在涨，如果他们实在无法还款，只需要把房子收回就行了，银行也不会亏本。久而久之，就使得银行之间为了争贷而恶性竞争，甚至干脆放弃审查，只要填个表，就能把钱贷走。

导致次贷危机的重要原因就是美国房价在2006年底和2007年初突然下跌了。美国房地产已经过度膨胀，而购买力是有限的，这就必然出现供过于求的问题，于是房价就涨得慢，甚至开始下跌。“屋漏偏遇连阴雨”，如果光是房价下降也就算了，2004年格林斯潘退休后，新任美联储主席布南克是格林斯潘的学生，他选用了跟老师不太一样的政策，老师放水他修闸，经过多次上调利率，把2004年1%的利率调到2005年第二季度的5.2%。大家知道，银行贷款原来利率很低，贷款成本不高，现在利率一下调高了，使得买房人还款的成本迅速增加。由于房价跌了，把房屋经评估拿去抵押贷款获得的新贷款少了，新贷款不能还上旧贷款，这个循环就断了，于是问题就来了。次贷客户履约能力下降，2004年的时候，违约率只有4%；2007年上升到6%；2007年8月份达到百分之十几；2008年的第二季度违约案件上涨了121%。

当房价上涨的时候，银行不怕次贷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只要把抵押房屋收回就行。现在银行麻烦了，还不上钱的人把贬了值、缩了水的房屋钥匙交给银行说，我不要这房子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银行的钱是储户的钱，储户向银行取存款时，这些金融机构就麻烦了。久而久之，银行就出现了挤兑风险，很多银行倒闭，整个金融系统就出了问题。

有人问，次贷的危害再大也就是烂几家银行，为什么能在全球引发那么大的危机呢？这是因为美国的次贷经过了一个资产证券化的过程，这样就把银行不良资产的风险分摊到社会上去了。打个比方来说，各种各样的粮食相当于银行资产，中间有个面点师，粮食经过他的加工成为各种各样的标准化债券，相当于饼干、面包，社会上的投资者买饼干、面包时已经看不出它的原材料是什么样子了。经过一次次的加工，最终形成的债券与原始资产的距离越来越远。如果这些贷款没有问题，社会上没有麻烦，如果贷款出了问题，投资者买回的债券可能连烂菜帮子都不如。买这些债券的是什么人呢？恰恰是美国的社保基金、保险公司、基金公司，而这些钱又是来自老百姓的。

在这种情况下，必然出现泡沫，必然出现风险，首先是房地产公司和负责债券打包的公司出了问题，经营出现亏空。紧接着给房地产公司提供贷款的金融机构出了问题，美国最知名的两家大银行花旗银行和瑞银银行股价下跌，金融机构的股价下跌必然带来股市的振荡，先是道琼斯指数跌荡，刚才讲了，美国纽约打喷嚏，伦敦、香港、日本乃至全球股市都随之不断下滑。

在股市下滑的情况下，直接受冲击的就是房地产业，今年初，经营美国房地产业和房地产业贷款的两大公司房立委和房地委发布公报：一季度巨额亏损。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国内的房价出现了大幅度下降，全国20个主要城市平均下降了15.8%，纽约和纽约周边的个别地区房地产价格降了30%。由于房地产受挫，美国失业率上升，去年12月份失业率达到5%。

次贷危机直接限制了美国人的消费信心，而消费对美国的经济贡献率达到了80%，消费一紧缩，美国经济的动力就不足，经济开始衰退。“哀莫大于心死”，信心一出问题，整个经济就出问题。9.11时，美国消费者的信心指数很受打击，但仍在85%以上；次贷危机来了，美国人有信心的不到65%。同时，商业部门、流通部门的信心也下降了，为流通部门提供产品的生产部门的信心也下降了。

今年上半年的半年报，十几个欧共体国家都是负增长，许多迹象表明，世界经济受美国次贷的拖累，进入了一个衰退时期。

第二，通货膨胀。

次贷把经济拖到衰退，经济发展慢了，在慢的同时，物价上来了，这就是经济学里最害怕的滞胀：经济停滞，通货膨胀。

推动这轮物价上涨的原因是什么？我想主要是由于一些资源性产品供不应求，而导致这些资源价格上涨。

首先，石油价格的上涨。今年一月份，每桶石油价格只有50美金，到了八月份，就涨到每桶110美金。导致油价上涨无非还是供求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从供给来看，石油是非常稀缺的，开采成本也越来越高，这是一个影响供给的重要原因。影响供给的最重要的原因是石油的供给基本上是垄断的，不仅石油加工厂商垄断，石油生产国也实行垄断，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就是个垄断组织，他们决定生产多少桶石油，价格低了就不干，由于这种垄断，造成的市场供给总是有限的。几乎所有能够大量生产石油的国家都是处在政治动荡、战争冲突不断的地区。美国跟伊拉克的战争还没有终结，现在美国又把眼睛盯上伊朗了，总想收拾内贾德。老打仗，局势不稳，生产就不稳定，生产不稳定就容易出问题，所以供给就有问题。在供给有限的基础上，需求是强劲的。老的石油市场还在，欧盟、美国这些“油老虎”并没有把自己的胃口降下来。在传统石油需求量增长的同时，“金砖四国”的石油需求量也在增长，除了俄罗斯不需要依赖国际市场，还能输出能源外，中国、印度、巴西都是能源进口国。

过去大量的投机资金基本上投的是美国股市、美国房市，现在美国股市、房市不值得投资了，大家都在看石油，于是大量的投资资金进来了。这些因素决定了油价的高涨。

其次，大宗产品价格的上涨。全球粮食和大宗资源的价格上涨，2003年比2001年涨了37%，2008年1至4月份涨了191%。涨得最厉害的是小麦，涨了260%，；玉米涨了150%，几乎所有的资源价格都在涨，这种涨幅必然影响到中国，中国物价能不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