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恩格斯。经济学家会议

弗·恩格斯。经济学家会议

          大家知道,这里有些律师、官吏、医生、食利者、商人等之类的人,他们在保卫自由贸易协会(与巴黎的组织类似)的招牌下相互讲授政治经济学的起码知识。上个星期的最后三天,这些先生们走起运来了。他们召集了各国最伟大的经济学家,举行了一个伟大的会议。他们感到真是无法形容的高兴,现在已经不是听什么茹尔·巴泰尔斯先生、勒·阿尔迪·德·博利约、法德尔即费德尔[注:俏皮话:Fader〔法德尔〕是《fade》(“暗淡”、“庸俗”)一字来的;Faider〔费德尔〕是经济学家会议一个与会者的姓。——编者注]或者其他不知名之士讲经济方面的道理了,现在是听科学大师们亲自讲解了。他们真幸福,真高兴,真走运,真是飘飘然了。
         可是科学大师本身却很不走运。他们本以为斗争将很轻松,但实际上斗争对他们来说却很严酷;他们本以为,他们一来,一交锋,就会取得胜利,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投票时取得了胜利,在争论的时候,第二天就被彻底打垮,第三天只是由于进行了幕后活动才避免了新的更彻底的失败。假如他们那些为幸福所陶醉的听众没有发觉这一切,那他们自己是应该深切地感到这一点的。
         我们参加了这个会议。从前我们对这些科学大师也没有特殊敬仰过,他们的学识主要表现在他们之间总是心安理得地相互矛盾和自相矛盾。有些人的高论(无论是书面和口头的)我们并不很熟悉,因而对他们还可能有一定的敬意,但应该承认,在这次会议以后,我们连一点敬意都没有了。老实说,我们惊奇的是,这次我们竟不得不听这么多庸俗荒唐的言论,这么多举世皆知的陈词滥调。老实说,我们没有想到,除了政治经济学的初步道理而外,科学大师竟没有提出一点新东西;这些初步道理,七八岁的孩子也许会感到新鲜,但对成年人特别是保卫自由贸易协会的成员来说,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熟知的了。但这些先生是比我们更加了解自己的听众的。
         这次会议上表现得最好的是英国人。他们和这次会议的利害关系最大;开辟大陆市场,他们很同意;自由贸易是他们的切身问题。他们非常明显地证明了这一点:除了英文,他们在其他任何情况下从来都不用别的文字讲话,而在这里,为了自己心爱的freetrade〔自由贸易〕,却甘愿用法文发言。这就明显的说明,这件事是多么有力地触动了他们的钱袋。法国人以抽象的思想家和有学识的幻想家的姿态发了言。他们一次也没有显示出法国人的机智和思想的新奇。但至少他们讲的法文很漂亮,这种法文在布鲁塞尔是难得听到的。荷兰人的发言很枯燥,说教似的。丹麦人大卫先生的发言根本无法理解。比利时人所起的作用应当说是消极听众的作用,顶多也只是象该国的工业那样,只能模仿别人。最后是德国人,他们之中除了与其说以德国人不如说以英国人的身份发言的维尔特外,成了整个会议的partie  honteuse〔污点〕。在这方面,他们本来可以得到第一把交椅,假如不是一个比利时人为自己国家夺走了他们这个位置的话。
         第一天。一般性的讨论。费德尔先生代表比利时人首先发言;他的整个发言和举止言谈,都暴露出我们在布鲁塞尔的街道上和散步的地方所看到的那种令人十分厌恶的矫揉造作和华而不实。费德尔先生开头说了一通空话,然后勉强谈了一些最起码的政治经济学道理。他那又臭又长的演说占去了我们相当长的时间,我们可不打算把这么多时间花在他身上。
         接着走上讲台的是在巴黎担任教授等职务的沃洛夫斯基先生。这位自鸣得意、肤浅的饶舌家,法兰西化的波兰犹太人,他能把这三个民族的缺陷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不接受它们的任何优点。沃洛夫斯基先生那个事先写好的、满篇全是意想不到的诡辩的演说,唤起了热烈的反应。但可惜,这篇演说并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从弗雷德里克·巴师夏先生的“经济学的诡辩”[116]中抄来的。热烈鼓掌的布鲁塞尔听众显然不知道这一点。沃洛夫斯基先生曾表示遗憾,说德国保护关税派将反对他,这么一来法国的保护关税派就失去了带头的机会。他曾为此受到惩罚。沃洛夫斯基先生演说的最后一部分是极其可笑的。他大谈劳动阶级,他保证贸易自由会给他们带来遍地黄金,并以他们的名义装出激愤的样子抨击了保护关税派。他尽力以激动人心的最高语调大声疾呼地说,是的,这些保护关税派,“这些心里(他拍着自己的大肚子)[注:括弧里的话是恩格斯的。——译者注]对劳动阶级没有一点同情的人”,他们妨碍我们实现崇高的理想和帮助工人摆脱贫困!但可惜他的愤怒过于造作了,它对工人席位上的那几个人不可能产生一点影响。
         来自科伦的德国代表里廷豪森先生发表了一篇又臭又长的演说,为保护关税制度进行辩护。他是以真正德国人的身份发言的。他带着极其悲痛的表情抱怨德国的窘境,抱怨德国工业的脆弱,简直是哀求英国人,请他们允许德国使自己摆脱他们那种剧烈逼人的竞争。他说,可敬的先生们,当我国直到目前几乎到处都还保留着行会,我们自己还根本不能相互自由竞争的时候,你们怎能在我国实行自由贸易,要我们同所有国家自由竞争呢?
         布朗基先生回答了里廷豪森先生。他是巴黎的教授、众议院议员和进步保守派,一本可怜的有关政治经济学史的著作[117]和其他蹩脚著作的作者,政治经济学中所谓的“法兰西学派”的主将。他是一个胖胖大大、沉着有礼的人,面部表情极其复杂,故意装得既严肃又温和仁慈,cela  va  sans  dire〔显然〕是个荣誉军团勋章的获得者。布朗基先生讲话非常生动,但他话中的生动的思想却非常少,这当然会博得布鲁塞尔的自由贸易派的敬仰。而且他这次讲的比他以前写的还要空洞十倍。我们用不着把时间花费在这些空谈上。
         接着发言的是激进派议员包林博士;他是边沁的英明思想的继承人及其骨胳的保管人[118]。他本人也是边沁的骨胳。显然,选举已经过去了;包林先生认为再用不着对人民让步了,因而才以真正资产者的本来面貌发言。他的法文讲得流利而确切,但英文杂音很重,常用最有力最可笑的手势来加强自己讲话的效果,这种手势我们曾经看到过。最自私的英国资产阶级的代表包林先生宣布,现在应该抛弃自私自利了,应该开始把自己的幸福与自己亲友的幸福连系起来了。显然他曾援引了旧的经济“道理”——可以同百万富翁进行更多的交易,从他身上赚到的钱要比同一个有几千塔勒的人进行交易赚到的更多。最后他带着激动的表情把上天的使者——走私者——颂扬了一番。
         接着发言的是瓦朗西恩鼓励国民劳动协会主席杜沙多先生;他针对沃洛夫斯基的意见,为法国保护关税制度进行辩护。他十分平静而准确地重述了那些人人都知道的保护关税派的道理,并十分公正地认为,单单这些道理已足以破坏自由贸易派先生们在整个会议过程中的情绪了。他无疑是这天第一流的演说家。
         议员尤尔特先生用几乎使人无法理解的法文反驳了他,把在英国几乎每个街头顽童都早已熟悉的反谷物法同盟[119]的那些陈词滥调重复了一遍。
         如果只是按次序来讲,还应该提一下波尔多自由贸易派协会的代表康潘先生。他所谈的尽是些鸡毛蒜皮,我们一个字也没有记住。
         议员汤普逊上校把整个问题归结为一个简单的情形:在某个城市里,车夫拉一趟车得到一个半法郎。后来来了一辆公共马车,同样一段路程它只要一个法郎。车夫们会说,这样一来,每次运程就使交易中少了半个法郎。是不是这样呢?这半个法郎跑到哪儿去了呢?乘客总要用这些钱去买些什么别的东西——肉酱、点心等。这就是说,这半个法郎还是要进入交易中去,这样消费者就会得到更多的好处。为车夫进行辩护的保护关税派和力求推行公共马车的自由贸易派,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不过善良的汤普逊只是忘了一点:竞争会使消费者很快失掉这点小便宜,它会使你在一个地方沾到的便宜,在另一个地方如数失掉。
         最后发言的是来自巴黎的国务参事杜诺瓦耶先生;他写过许多作品,其中包括“论劳动自由”[120]一书,他在这本书中责备工人生育太无节制。他用国务参事那种激昂的声调发言,但讲的都是废话。杜诺瓦耶先生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秃头顶,脸面发红并且象狗一样地向前突出;显然,他不能容忍任何矛盾,但也并没有引起应有的恐惧。关于他对无产阶级的轻率的攻击,布朗基先生曾经这样说过:“杜诺瓦耶先生向人民述说的这些严酷的道理,伏尔泰和卢梭在上一世纪曾奉献给各位君王。”
         一般性的争论就到此结束。第二天第三天就个别问题进行的讨论,我们在最近一期[121]上再谈。
         弗·恩格斯写于1847年9月19和22日之间
         载于1847年9月23日“德意志—布鲁塞尔报”第76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德意志—布鲁塞尔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注释:
         [116]F.Bastiat.《Sophismes  économiques》.该书第一版于1846年在巴黎出版。——第278页。
         [117]阿·布朗基的“欧洲政治经济学从古代到现代的历史”(A.Blanqui.《Histoire  de  l’économie  politique  en  Europe  depuis  les  anciens  jusqu’à  nos  jours》)。该书第一版于1837年在巴黎出版。——第279页。
         [118]指边沁会委托包林把他的骨胳应用于学术方面,这里即指包林为完成这一委托应负的责任。——第279页。
         [119]反谷物法同盟是曼彻斯特的厂主科布顿和布莱特于1838年创立的。同盟要求贸易完全自由,废除谷物法(见本卷注9),其目的是为了降低工人的工资,削弱土地贵族的经济和政治地位。同盟在反对土地占有者的斗争中曾企图利用工人群众。可是就在这时候,英国的先进工人展开了独立的、政治性的工人运动(宪章运动)。——第280页。
         [120]沙·杜诺瓦耶的“论劳动自由,或关于人的力量能够得到最大发挥的条件的简述”1845年巴黎版第1—3卷(Ch.Dunoyer.《De  la  liberté  du  travail,ou  Simple  exposé  des  conditions  dans  lesquelles  les  forces  humaines  s’exercent  avec  le  plus  de  puissance》T.Ⅰ—Ⅲ,Paris  1845)。——第280页。
         [121]“德意志—布鲁塞尔报”未再发表有关该会议的其次几次会议的报道。关于这些会议,可以参看恩格斯发表在“北极星报”上的“讨论自由贸易问题的布鲁塞尔会议”一文(本卷第285—296页)。——第281页。
         出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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