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命令不能解决价格问题
“一个国家再落后,总有些领域生产力相对较高,总有些资源禀赋更加富裕,原来是穷,但体制改过来以后,打开国门竞争,穷反而意味着成本较低”
农民通过联产承包,经营决策相对自由,很多经营者追逐利润和市场份额,与之相关第三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价格机制,也就是不再以为靠命令能解决价格问题,不再把计划经济与社会主义划等号,信息成本这么高,不可能把决策集中起来统一计划。
把基层农民、企业家和组织激活,中国的比较优势就开始发挥出来。改革开放之初,没有资本就引进外资,1978年中央派谷牧带团考察西欧,带回来的消息:第一,技术上差距非常大;第二,欧洲有很多剩余资本,然后就加快利用他们的资本、借钱买技术,加快自身发展。当初谁能想到中国会变成大量出口的国家,都是比出来的,也就是比较优势。一个国家再落后,总有些领域生产力相对较高,总有些资源禀赋更加富裕,原来是穷,但体制改过来以后,打开国门竞争,穷反而意味着成本较低,底特律的汽车工人年薪多少?而李书福的工人年薪又多少?
企业追逐利益,就会驱动他去学习,去掌握信息。中国人现在对全世界的产业、品种、款式都很灵敏,分头去“抓”,因为原来起点很低。现在美国人很生气,觉得侵犯了他们的知识产权,其实美国快速发展起来的时候也一样,英国公司天天说美国人。福特汽车快速发展的时候,你看有多少英国公司起诉它。中国现在正好处于这一状态,工资低,学得快,尤其是仿造很快,产品当然有竞争力。中国货源源不断出口,现在成为一个景观。
我早晨刚才从印度回来,印度就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制造业,他们的服务业好一些。印度首都周围的农村,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相比,可能还要差一点,一个显著的现象是村里都是年轻人,进到村中,很多小伙子围上来与你聊天,而现在中国的农村中几乎没有小伙子,全都出去工作。印度是上世纪90年代开放的,晚中国十年,一个国家到底走哪几步棋,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
国家政权不上路,产权很难上路
“邓小平讲单有经济体制改革不行,一定还要有政治体制改革……走了一半,停下来,在一个富裕起来的社会中,权力能够套现的市场价值会越来越高,对权力的制约、监督、管理就应该提上日程”
科学的基础就是经验主义,要从经验出发。一切从理想出发,把理想变成概念、教条,然后用来约束行为,行得通也要行、行不通也要行,路只会越走越窄,所以要回到经验主义的基础上。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实事求是,发展社会主义,也一定要从理想主义转到经验主义。邓小平领导的改革是渐进的,问题严重先解决,包产到户后就业问题出现,于是开始搞个体户,一步一步走过来,经济形势逐渐好转。
但仗还没有打完,有些关键领域政企高度合一的现象仍然存在,做错事情,政府就要出面救,市场化改革到这一步,挑战就出现了。政企分开的改革,还没有完全到位。原有政企合一就是国家政权和经济活动高度集中在一起,比如人民公社,国家政权硬绑,与经济决策权捆绑,改革开放后逐渐分散,但在很多领域还看得到政企合一的影子。政权和经济权结合,使责任不清,资源配置效率也会受到影响,链条中的道德风险还可能危害金融稳定。权力这么深地卷入到市场,腐败难以解决,腐败超过一定的量,就不是个人好坏的问题,而是整个体制设计上存在缺陷。这是要解决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
邓小平讲单有经济体制改革不行,一定还要有政治体制改革。市场改革很对,没有市场改革,就没有今天的中国,但是还要补一句话,也没有今天中国这么多问题。走了一半,停下来,在一个富裕起来的社会中,权力能够套现的市场价值会越来越高,对权力的制约、监督、管理就应该提上日程。
如何解决?我的看法还是从过去30年吸取经验,在观察中寻找,不靠想象出来的主意。一个前提是要有思想观念的放开,不能说什么事情一定不能碰,自己划很多线。世界上监督权力的做法我们可以参照,与中国实际运行结合到一起。我曾在杨小凯的悼念活动上说,国家政权不上路,产权很难上路;权力歪,你不跟着歪就不行;它愿意受贿,你就要去行贿。
问题要面对,不需要太多激扬的批评,我的立场是用知识去解决问题,千万不要解决不了问题却编出很多理由。现在很多知识,就是为解决不了的问题提供理论基础,种种理论说明为什么这一问题是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就是解决不了,就是我们这代人无能,但凡可能,要向解决问题的方向积累知识。每个时代有很多问题,不一定都能解决,这个时代解决不了,留给下一代,但要向能解决的方向探索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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