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俊:文化的本色与力量(2)

刘汉俊:文化的本色与力量(2)

打倒文化的,只有文化自己。

文化要有理想。没有理想的文化,是昙花一现,风吹雨打便凋零;是没有生命的风筝,永远飞不到高远的云端。仰望才能向往,登高才能呼远,没有高地形不成风景,没有昂首望不到星空。文化是理想的翅膀,理想是文化的方向。在天高云淡、好风万里的长空,理想是文化雁阵的引领;在阴雨低迷、空濛寂寥的渡口,理想是文化迷津的航标;在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胜地,理想是文化的金銮殿、精神的方尖碑。宗教是文化的内在力量,信仰是思想和行动的牵引,文化既要统领有信仰的人们,又要关照芸芸众生。一个不知道敬畏的民族必定受到天条的鞭笞,一个不懂得感恩的社会必将爆发人性的灾难。在人类社会的所有理想中,文化理想高于一切。构建社会的价值取向、发展模式、规划布局,要有现实考量,更要有文化的战略构想和理想蓝图。只埋头拉车,不抬头远瞻,终会被自己的步履绊倒。文化因为有理想而坚挺有力,理想因为有文化而葱茏蓬勃。

文化要有品格。文化的最高形态是文明,文明是高贵的同义语。文化并非具有先天优质,只有经过锻打、淬火、提炼才能提高纯度与品质。优秀的文化可以风流但不可下流,可以通俗但不可庸俗,可以融合但不可迎合。它因自省而自觉,因自新而自立,因自信而自强,壁立千仞,海涵百川;它既出污泥而不染,风骨凛然,又曲中求直,弯而不屈;它摒弃阿谀奉迎、奴颜婢膝,力避虚张声势与矫揉造作。有品格的文化光而不耀,质本朴素,铅华洗尽,素面朝天;它不喜虚假,不好奢华,不喜欢抓住自己的头发往高处拔。形式大于内容,技术大于艺术,制作大于创作,被文化实用主义和文化技术主义绑架,是文化的悲哀;绚丽色彩遮盖不了创意的苍白,豪华阵容掩饰不了艺术的蹩脚,没有思想的产品如墙上芦苇根底浅、山间竹笋腹中空。文化的泡沫和文化的垃圾常常让我们耳鼻淤塞艰于倾听呼吸,这是堕落的开始。文化尚自重,别人会因为你的自重而敬重你。文化须自尊,但不能独尊,不能高声大气独霸话筒。

文化要有创新。文化求根,也求变,忌讳老套与复制、模仿与抄袭。没有创新,就会失去文化的生命,就像失落的玛雅文化。传统血脉里流淌着的遗传基因,使文化源远流长;健康肌体里分裂的新生细胞,承担起延续文化生命的使命。先进的文化尊古而不守旧,继承同时创新,与时俱进、与世同行,在推陈出新中建立扬弃的机能,在吐故纳新中形成自觉的品格。文化可以固守、坚守,但不能保守。新瓶装老酒,老瓶装新酒,都可以上文化的餐桌;老瓶装老酒弥足珍贵,新瓶装新酒也可以尝试。没有继承,容易走偏;没有创新,就会在旧的覆辙里制造新的覆辙。文化需要建立城堡,没有城堡的文化会风干成沙砾;但文化不能成为阴森僵化没有生命的古堡。发展文化需要遵循规律,但不能因循守旧,文化的教条比教条的文化更可怕,它束缚的是文化的思维,窒息的是文化的生命,束缚与窒息必然导致文化的灭亡。悠久的文化不一定是文化的精华,新生的文化不一定是文化的全部。沉淀的文化一定有分量,健康的因子一定有旺盛的生命力。我们要建立人类文化的博物馆,但文化本身不能博物馆化,标本与复制品只是文化的影子。只有建立起传统要素与现代元素互动、价值与使用价值相符的机制,建立起稳固但不顽固、坚定但不死板、强大但不强势、开放但不瓦解的文化体系,文化的战车才能一路高歌。

文化要有载体。文化载体与载体文化是文化篇章的两个标题,相互诠释,缺一不可。文学、美术、音乐、戏剧、舞蹈、建筑、器物、影视、文献等是文化的形态,社会制度、伦理道德、经济成就、科技成果、人文风俗等是文化的内涵,典籍、建筑、遗址、纪念物等是文化的遗产。位于亚平宁半岛的意大利国土面积仅有30万平方公里,但拥有近3万座古建筑、10万座古教堂、4万座古堡,4000多个国立博物馆,2500多处考古遗址,900多个历史城区,光世界遗产就有47项,居世界第一,这个国家值得全世界的人们驻足。长江、黄河,长城、故宫,四大发明、《永乐大典》、《康熙字典》、《四库全书》、四大名著,是中华文化的象征,也是世界文明的瑰宝。青灯读《论语》,帐前读兵法,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天坛敬天法祖,祈祷风调雨顺化生万物;地坛祭地安民,君临天下造福苍生,天圆地方,惠及社稷,哪一个都是历史的篇章、文化的标点。1600年前的敦煌莫高窟、2200年前的马王堆帛书、2500年前的曾侯乙编钟、3300年前的殷墟司母鼎和甲骨文、4800年前的三星堆铜人像、5400年前的良渚玉器、6700年前的红山玉龙、7000年前的河姆渡稻谷和仰韶彩陶……是中华文明的足迹,更是人类历史的丰碑。敬重历史,珍视经典,丰富的载体让文化变得厚重,让混沌的眸子闪烁智慧的星子。

文化要有标志。优秀的文化,必须以独特的成就和杰出的人物为代表。文化的辉煌以群星的灿烂为前提,星辰寥落的天空不会出现交相辉映的景象。泰勒斯、赫拉克利特、苏格拉底、德谟克利特、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奥古斯丁、哥白尼、伽利略、笛卡尔、休谟、康德、黑格尔、叔本华、达尔文、马克思、恩格斯、尼采,老子、孔子、墨子、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董仲舒、张衡、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王羲之、祖冲之、李白、苏轼、关汉卿、郑和、李时珍、徐霞客、郑板桥、曹雪芹、齐白石、梅兰芳、刘天华、冼星海、聂耳、鲁迅、毛泽东,塞万提斯、莎士比亚、巴赫、歌德、雨果、门德尔松、肖邦、狄更斯、威尔第、诺贝尔、柴科夫斯基、德沃夏克、泰戈尔、海明威等,无数的思想大家、文化大师、科学巨擘如日月星辰,朗照历史的天空,也指引着人类的脚步。人类艺术史上,恐怕至今无人超越贝多芬的音乐成就,这位德国最伟大的音乐家、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虽然出生于德国,但学习、创作在奥地利,成名、辉煌也在奥地利,他是维也纳古典乐派代表人物之一,与他的老师海顿、莫扎特一起被后世称为“维也纳三杰”。正是因为有了这“三杰”以及舒伯特、约翰·施特劳斯、车尔尼、弗洛伊德、卡夫卡等文化巨擘,使奥地利这个高居阿尔卑斯山、国土面积仅8万平方公里的弹丸小国,诞生了《蓝色的多瑙河》、《费加罗的婚礼》、《小夜曲》等文化经典,维也纳爱乐管弦乐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维也纳音乐厅、霍尔亨萨尔茨城堡、梅尔克修道院等文化标志,成为举世公认的文化大国。由此可见,文化不以一国之幅员大小而分。

文化要有交流。文化因交流而丰富,因交融而共生。四大古代文明曾次第而生、比肩问盏,但有人先后离席,不辞而别,不知所终。发源于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王国,先后被亚述人、迦勒底人、米底人占领,古巴比伦文明在交战中不复存在;发源于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帝国,先被波斯人、希腊—马其顿人、罗马人、阿拉伯人等外族入侵,后被阿拉伯文化同化,最终皈依了伊斯兰教,古埃及文明在交锋交融中失落;发源于恒河流域的古印度帝国先是被穆斯林征服,信奉伊斯兰教,继而成为印度教、佛教、基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琐罗亚斯德教、锡克教、耆那教等多种宗教的聚居地,后来又长期沦为英国殖民地,古印度文明逐渐淡出。唯有中华文明的笑靥不曾失落,虽然也有过凄惨,甚至是痛苦。死水微澜不兴,活水波澜壮阔,文化河流的相互激荡方能生机无限。

有人把中华文明的不间断仅仅归结于地理的封闭,其实这是肤浅之见。恰好相反,中国自古东南沿海的战事不断,西北边陲的烽火不灭,使中国文化与异域文化从未停止过交锋与交融。纵观中国历史,至少经历过5次大规模的中外文化交流,汉唐时期,明清之际,鸦片战争到近代洋务运动期间,苏维埃十月革命、中国五四运动到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以来,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每一次大的碰撞都带来新的文化交流,每一次大的交流都带来新的革命,中国文化也因碰撞而开放,因坚韧而自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近一个世纪的成功实践,就是中西文化交流交融的经典范例。

责任编辑:潘攀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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