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索沃首府普利什蒂纳,我和科索沃电视台的总经理A君谈天,他自己在贝尔格莱德念的大学,“我当时最好的朋友都是塞尔维亚人,”他对我说,“但是后来米洛舍维奇搞大塞尔维亚主义,我和我夫人是阿族,我们就失业了。这种迫害甚至涉及了孩子,塞族孩子和阿族孩子天天打架,最后只好分开,上不同的学校,等于是种族隔离。”他还告诉我,自己一次与夫人去马其顿办事,返回科索沃的时候,守卫边境的塞族警察禁止他们入境,他们只能在边界宿营,整整等了三天三夜。在科索沃开车旅行,不时会看到一片一片的公墓,普利什蒂纳的山坡上还有漫山遍野的坟墓。“这场战争,我们每个家庭都有失去的亲人,所以恢复塞族和阿族的和谐已经不可能了。”他叹息地对我说。
我们一起散步到市中心,看到了穆斯林的清真寺、东正教和天主教的教堂,A君说,你看,不同宗教完全可以和平相处。不远处还有一个纪念碑,由三根高高的柱子组成。他告诉我:“这是纪念铁托生前最后一次访问科索沃而矗立的,象征了阿族、塞族和其他民族的团结,当时,科索沃省是南斯拉夫不同民族、不同宗教和睦相处的模范省。”我认识不少塞族人,也认识不少阿族人,这两个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待人热情洋溢,和他们交朋友很容易。如果有个能够主持公道的好政府,这两个民族完全可以和睦相处,但是在民粹主义政客的煽动下,一个民族和睦相处的模范之省很快就变成了民族仇恨与厮杀之地。
与塞尔维亚人讨论这个问题,他们都强调外部势力的干预导致了危机。塞尔维亚一位学者对我说:“科索沃当时的所谓的‘解放军’杀害了很多塞族人,在1998年以前,美国自己还把这个组织列为恐怖主义组织,但为了肢解南斯拉夫,美国改变了政策,向这个组织提供大量物质支持和人员培训。国际政治中有多少正义?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利益。”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肯定。现在科索沃在西方一些主要国家的支持下已经正式宣布了独立,但塞尔维亚、俄罗斯和世界上多数国家尚不承认,这也意味着这场南斯拉夫分裂引发的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我碰到一位60多岁的作家,他说:“当年整个东欧都羡慕我们南斯拉夫,他们搞的是死板的计划经济,而我们这里美元可以随便兑换,房子可以自由买卖。”这位作家还见过铁托,“当时铁托已近80岁,但红光满面,身体看上去很硬朗。他喜欢爵士乐,喜欢富裕的生活,不过他也想办法使他的老百姓富裕起来。”我们的话题转到了马其顿政治。他说,铁托有政治诚信,而今天政客最缺少的是政治诚信。“我们这里喜欢拿政客开玩笑,”他说,“我们最新的笑话是:我们的总理去布鲁塞尔要求加入欧盟。欧盟对他说,你们必须建立一个100%的民主体制。我们总理回答,没关系,我们已经建立了超过110%的民主体制。”他说马其顿今天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马其顿人与阿尔巴尼亚人的关系,现在阿族人已占人口的三分之一,“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和科索沃合并呢。这样的话,我们的国家则要解体了”。前南斯拉夫地区就是个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就问题没完。科索沃人担心“大塞尔维亚”,马其顿担心“大阿尔巴尼亚”,而在隔壁的希腊,人们担心的是“大马其顿”。
一个国家的命运就是这样,关键的几步不能走错。一失足而成千古恨的情况太多了,南斯拉夫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西方有不少人希望中国也会出现类似南斯拉夫这样的解体。但他们的这种愿望是不会实现的,因为维护中国国家的统一是13亿中国人的坚定意志。但是在中国崛起的进程中,我们还是要深入思考苏联和南斯拉夫解体的前车之鉴,从中汲取有益的教训,从而使我们的崛起更加顺利、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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