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印度“神油”：早产福利主义的瓶颈

对不少中国人来讲，印度最出名的东西，要属用于“助性”的印度神油。有一个笑话讲，一个中国人在印度想买印度神油，就向印度司机说要买“India……Oil”（印度……油），然后就被带到了印度石油公司（India Oil）的加油站。

真实的印度神油在印度的名称与中文名称大相径庭，连很多印度人也不清楚。但印度的汽油、柴油、天然气、煤油等不同的“油”产品，对印度人来讲，那才是真正敏感的“神油”。首先，它神在昂贵地从国外进口，却便宜销售；其次，它敏感在于小小涨价都能震撼整个印度经济。

为什么印度油很神？

说印度油很神，那是因为即使在印度卢比不断贬值、国际油价日渐高涨的情况下，印度从中东购买来的石油产品，除了汽油接近原价外，其他如柴油、压缩天然气（CNG）、液化石油气（LPG）和煤油等的价格都相当便宜。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即使政府刚刚提高了柴油价格，每升柴油价格也只要46.95卢比，约合人民币5.7元，比北京便宜2.3元。

印度总理辛格向印度人解释为何要提高柴油价时如是说，那些开SUV的有钱人每用一升柴油，政府向他们提供17卢比（约合人民币2元）的补贴。

印度人维普尔（Vipul）正是其中一位。维普尔去年买了一辆汽油版小轿车，恰好遭遇轰轰烈烈的汽油提价（目前新德里汽油价格每升接近人民币9元）。由于看到柴油的优势，他干脆把车卖掉，换了一台高一档次的柴油版轿车。维普尔对《第一财经日报》说，虽然车贵了，但油钱省下来后，还更加划算。

当然，没有一个政府敢故意去补贴富人。恰恰相反，自印度独立起，掌控国大党的尼赫鲁家族就一直以印度穷人的代言人而自居。虽然印度开放经济超过20年，但民主化的加强以及激烈的多党竞争体系，却使得执政党动不动就承诺向穷人发补贴，以获取他们的选票。这些穷人大部分来自广大的农村地区和城市的贫民窟。

这些补贴包括食物、化肥和电力等，还有补贴学生购买平板电脑的，甚至还传言要向穷人派发免费手机。当然，柴油、CNG、LPG和煤油等石油产品是其中最重要的项目之一，它们主要用在农机、农产品运输、铁路及公共交通和家庭日常烹饪上面。因此，政府补贴使“印度油”的价格变得很“神”，很便宜。

神油也有时效性

不巧的是，受到国际油价的影响，印度油已经走到无法持续“神”下去的地步。也就是说，印度神油的时效性快没了。

随着印度经济的增长，其石油用量迅猛增长，作为亚洲第三大石油消费国，其石油对外依赖度极高，70%国内消费的石油需要进口。

上一财年，印度石油进口增长了3.5%。然而，受到油价上涨与卢比贬值的双重夹击，其进口的金额以卢比计却上涨了43%，达到7万亿卢比，占进口总额的31%。这使得印度对石油产品的实际补贴超出年度预算近3倍，仅石油补贴就占到GDP的1.3%。而政府总补贴支出则超过GDP的4%。

印度学者古鲁夏兰·达思（Gurucharan Das）把印度这种经济模式称为早产的福利主义。早产是因为印度工业化才刚起步，人均收入不到西方十分之一，却梦想着要过西方发达国家的高福利生活。

这种借钱式的生活对贫穷的印度来说，显然难以为继。上一财年，印度的财政赤字远远超过前一财年的4.8%，达到GDP的5.9%。而如果印度政府不对补贴进行刹车的话，今年的财政赤字则很容易就超过GDP的7%。这使人很容易联系起1991年，当时，印度财政赤字率达到8%的噩梦，迫使政府打开国门，进行经济改革。神油如果再“神”下去，恐怕印度经济将会萎靡，神油最终也会失去效力。

敏感的神油

然而神油也是把双刃剑。已经低价习惯了，现在突然对老百姓说要提价，那就好比说神油时效性过去了，以后也不能再用了，那叫使用者以后日子怎么过呢？印度国大党也不是傻瓜，尽管石油产品价格便宜，但其实已经一路不断地在提价。只不过，每次一提价，都是如履薄冰，要拿捏好分寸，神油不能一下子就失去神力。

印度政府最近提价是9月14日，柴油每升涨价5卢比，比实际补贴的17卢比要少得多，而瓶装LPG补贴数减少到6瓶，总理说大部分家庭一年也就用6瓶。

然而执政党的小幅提价，加上同时引进FDI进入零售业和传媒业等一系列经济改革的决定，却遭到了联合政党和反对党的强烈抗议。提案隔周，反对党发动了全印度的抗议和罢工活动，而最大的联合政党草根国大党则退出了联合政府，使政府随时都有可能倒台，提前进入大选。

但是，5卢比的柴油涨价对削减政府的财政补贴毕竟是皮毛。据印度总理辛格的电视讲话称，削减后对石油产品的补贴依然比政府的教育和医疗支出的总和还要多。政府好像早已谋划好，这一系列改革方案只是为后续进一步改革打开一个测试口。

“我们一定要咬住子弹。如果一定要倒下去的话，也要在倒下去中战斗！”辛格在提出改革方案时就已坚定宣誓。经过一轮震荡后，新一轮的改革方案包括了进一步提高瓶装LPG和车用LPG的价格，提高电费，并且引进FDI进入保险业等措施。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备受指责、慢吞吞的印度政府突然把一切压抑的能量爆发了出来。

国际评级机构和众多知名的印度经济学家大声叫好，外来资本明显回流到孟买股市，卢比也在短短一个月内升值了6%，汽油价格因此还有望降价。

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讲，最敏感的还是神油。据了解，印度市场上三分之二的商品都是靠柴油车运送，印度人苏尼尔（Sunil）告诉本报，柴油涨价后青菜、水果也随之涨价，以前不到每公斤5元人民币的橙子现在超过了每公斤6元。

而德里大学国际留学生宿舍的帕玛（Pema）说，他们饭堂也贴出公告称，受瓶装LPG涨价和菜价影响，每餐饭了约合人民币1.2~2.5元。来自拉达克的博士生达西（Tashi）在外面租房子，自己买燃气做饭。他向本报记者抱怨说，什么东西都在涨价，蔬菜、瓶装LPG、电费和房租都在涨，新德里令他感到无法生存。

可以想见，印度政府推行的这场改革是多么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