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中国处于社会改革的机遇期(2)

郑永年:中国处于社会改革的机遇期(2)

可把医疗作为社会改革突破口

Q:那过去十年,你如何看待中国在经济和社会发展方面取得的成就?

A:过去十年,从政策转型来说我觉得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因为十六大以前,就是一个经济工作,十六大以后的最大功劳就是开始提科学发展观,和谐社会,慢慢把工作重心转移,慢慢把社会政策包括在议程中。

公平地说,过去十年也确实做了一些事情,社会保障,如低保等,教育改革也做了一点,公共住房这几年也在做,医疗改革也在做。但是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一个突破口。我觉得这也可以理解,因为中国的改革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可供借鉴,需要自己摸索。

公共住房、医疗和低保这几个方面,要想都齐头并进也确实不大可能,确实需要一个突破口。另一方面,这几年的外部环境也确实不太好,2008年以后很多措施都是在应付这个危机。这方面也不要低估,很多人说中国没有危机啊。最近几年欧美那么不景气的情况下,中国仍保持比较高的增长速度,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只是说,当政府大部分精力用来对付危机的时候,社会改革就有点停滞不前了。

Q:您觉得未来三五年有可能的突破口会是在什么地方?

A:我觉得医疗是非常大的一块。这是人的基本权利,不能因为没有几块钱就不给你看病。

Q:为什么医生应该获得高收入,但至少账面上是低收入,产生扭曲?

A:这些也是理念上的问题。比如说没有给医生和教授合理的收入,比如大学教师和教授,他们拿的工资很低。没有从正当的途径给他们足够的回报,他们就从其他地方去找。当然,如果要想让医生和教师回到原来拿钱比较少的状态,那是不可能的。人们的观念变了,他们应该获得高报酬,但是制度没跟上。观念变了,制度必须跟上去。

我为什么说社会改革有条件?比如说在新加坡,年轻的教授收入基本上100%或者至少百分之八九十来自基本工资,这样你有这个钱足够过体面的生活,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踏踏实实做学问了。中国的情况不同,大概三四成是基本工资,但是其余的六七成你要到外面去寻找,实际上钱是有的,有很多基金。这就使得你没有时间做学问。你必须为了比较体面的生活去外面找钱。但实际上这笔钱现在是有的,只需要把结构调一下,比如八九成变成工资,你只需要好好做学问。有了这个基本工资,改革就行了,这个钱是有的。

向社会分权是社会改革的动力

Q:你觉得未来几年会有进展吗?希望大吗?

A:我想这个是必须要做的。

任何一个体制都是危机驱动的,西方也一样。小危机小改革,大危机大改革。反正要改。欧洲也是危机驱动。日本和亚洲四小龙就是先发制人的社会改革,社会相对比较平稳。如果是倒逼改革,这样的机制就有点像以前的欧洲或者前苏联和东欧,会激进化,产生暴力。中国的选择要不就是主动改革,要不就是被倒逼着改革。再回到以前的做法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是符合社会发展大趋势的改革。

我个人还是比较乐观。社会改革的探索已经进行了十年,也应该知道下面怎么走了。

Q:改革可能需要政府由管理型向服务型转变?

A:政府大多是自上而下的。现在整个世界的趋势都是地方政府的崛起和中央政府的衰落。日本也是这样。中国也一样,地方改革动力还是十足。只是有些模式成功了,有些模式不成功。

如果经济改革的目标是政府向企业分权,那么社会改革的主要动力就是政府向社会分权。不向社会分权哪能改革得动?Q:这也是社会改革没有突破的原因吗?A:对啊。现在也需要分权,不分权社会改革哪能推动。现在一些权力在部门之前流来流去,有从左手倒右手的感觉。过去的分权对企业有好处,现在的分权要对社会有好处。

壮大中产阶级,培育消费社会

Q:过去大概十年的时间,经济危机在世界各地此起彼伏。你觉得经济发展需要转型吗?

A:中国经济发展当然是另外一个转型,出口转型要转向内需社会,这就需要建立消费社会。但是消费社会怎样建立呢?这就又回到刚才说的社会改革上去了。中国人为什么老是存款,因为房奴,孩奴,需要解决住房和教育、医疗等保障。中国经济能不能取得可持续发展,取决于我们能否建立消费驱动型社会,这一点非常重要。依赖欧美肯定是错误的方向。世界经济结构不平衡是由各个国家内部的不平衡造成的。中国的调整就需要建立消费型社会。如果接下来几年能够把中产阶级做大,那么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Q:现在要壮大中产阶级,瓶颈在哪里?

A:从历史上来看,中产的壮大不外乎通过几个方面的工作,一个是教育、医疗这些保障要做好。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中产阶级的确成长很快,但中国的中产阶级缺乏制度保障,今天的中产说不定明天就可能变成贫穷阶层。为什么呢?这个所谓的中产就是靠自己的存款,小孩上学了马上就变成孩奴了,买了房子就变成房奴了,一家人中有人得个重病,可以倾家荡产,因为没有保障。所以要把社会建设做起来,把社会保障做起来。另一个就是企业的责任,让人们的收入慢慢增加。在有保障的情况下,使人们的收入增加。

此外中国的特殊情况是二元社会,要做到城乡统筹发展,慢慢城市化。实际上现在中国是三元社会,除了农村和城市,还有农民工,包括他们的家庭成员,好几亿。他们已经是传统意义上的产业工人,但是却还游离在城乡之间。第一代还好说,第二代都生在城市,第三代都开始了,怎么把他们容纳进城市,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个中产阶层不大的社会是一个蛮可怕的社会。未来三五年、十来年很关键。一旦经济发展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就可能做不起来了。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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