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焰军：群众工作的老经验与新方法

戴焰军，我国知名党建专家，中央党校党建部博士生导师，并担任发展中国论坛（CDF）党建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民生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主要研究领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社会心理学和西方政治思想史，著有《执政党建设若干问题研究》、《21世纪的思想政治工作》等著作，并多次为中央国家机关及中央企业中心组学习做报告。

各位领导、同志们，下午好！今天我就群众路线和党的作风谈一下我自己的理解和认识，跟大家进行交流。坚持群众路线是我们党的一个优良传统，所以我今天主要从传统这个角度谈起。谈三个方面：第一，党密切联系群众的基本经验；第二，党群关系面临的问题；第三，新形势下如何做好群众工作。

一、党密切联系群众的基本经验

（一）群众路线是我们党的政治优势

群众路线形成的原因。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从一个50多个人的政治组织不断的发展壮大、夺取政权并长期执政，这里面有很多的原因。毫无疑问，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它和广大人民群众保持了密切的联系，得到了广大群众的认同、拥护和支持，有了这个基础它才可能不断地发展壮大。当然，我们形成这样一个传统也是有原因的。第一，由我们党的性质决定的。因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马克思主义有一个基本的观点就是群众观点，就是人民群众是创造历史的动力。我们知道，马克思把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原因归结于社会经济因素，归结于社会物质资料生产的发展。从事物质资料生产的广大人民群众，当然就成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主要动力，成了历史的主人。那么，我们这样一个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党，它的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就在于人民群众。所以，群众路线是由我们党的性质所决定的。第二，由中国共产党成长的环境决定的。我们知道，中国共产党为夺取政权整整奋斗了28年，在政党政治史上，恐怕其他的政党都没有这么一种情况，可以说它是绝无仅有的。而且在这个漫长的28年的历史过程中，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党都是处于劣势，也就是说我们一直面对的是一个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面对的是非常残酷、非常艰苦的生存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党没有其他生存的条件，它只有去寻找群众，只有群众能给我们提供一个支撑点。比如今天我们讲，你把群众当亲人，群众才能把你当亲人，你把群众放在心上，群众才能把你放在心上。我们需要反反复复地跟干部讲这样一个道理。那个时候你不用讲更多这样的道理，为什么呢？因为在那种环境下，不管是做一个指战员，做一个战士在战场上打仗，还是做党的地下工作，还是建立根据地，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群众。打仗需要群众给你抬担架、送军粮、送情报、带路，他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掩护你。所以那个时候群众把我们当亲人，这对我们来讲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理都很清楚。所以那个时候上下这个问题体验是一致的，这个道理不用更多的讲。在这么一种环境中，形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关系，就是中国广大的人民与中国共产党这种特殊的党群关系。毛泽东在他的文章中，在他的讲话中，曾经用很多的比喻来说明这个党群关系。比如说他把人民群众比喻成上帝，这个在《愚公移山》里面他讲了。他说愚公感动了上帝，派了两个神仙下凡把两座山背走了，我们中国共产党也能感动上帝，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他把人民群众比作铜墙铁壁，他说我们把群众动员起来，我们就构成了任何敌人都打不过的铜墙铁壁，完全打不破的。他把人民群众比作水，把共产党人比作鱼，他解释说这个鱼离开了水就没办法生存。他把人民群众比作土地，把我们共产党人比作种子，他说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在那里的人民中间生根、开花、结果。大家知道，种子离开土地它是没办法生存的。他用了很多形象的比喻来说明这个问题。这是一个亲自领导中国革命的领袖从他的切身体验所得出了一个结论。不仅在实践上我们形成了党群的密切的关系，而且在理论上中国共产党从自己的国情、党情出发，从独特的视觉发展了马克思的群众观点，形成了我们党关于党群关系的一整套理论。在这点上，应该说是非常丰富的。其中重要的结晶就是党的群众路线的形成。群众路线就是：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群众路线的层次。群众路线实际上是三个层次的问题。第一层次：根本宗旨。一切为了群众，就是群众是我们党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邓小平在八大的时候曾经讲过，他说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什么样的党呢？他是中国人民在特定历史时期完成自己特定历史任务的一个工具，这个定位应该说是很到位的。他把中国共产党定位为一种工具，他是中国人民完成自己特定历史任务的一个工具。一切为了群众就是我们党的根本宗旨，离了这个我们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第二层次：根本立场。一切相信群众，一切依靠群众是根本立场，所谓根本立场就是说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具体的方法问题，也不是一个认识问题，更不是一个策略问题，它是一个根本的立脚点。相信群众，依靠群众，说一说是很容易的。但是真正做到这一点，而且能始终做到这一点，始终能站在这个立场上，其实是很不容易的。非常顺利的情况下，还能始终地相信群众。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能从群众中看到力量、看到希望、看到我们的前程，这就很不容易了。当年在井冈山，我们面对着强大的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围剿。当时我们军内、党内的高层不是也有人怀疑我们的红旗还能不能打下去吗？当时有人提出来，大家把枪埋起来，先解散回家，等过一段形势好了再说，这么下去肯定是顶不住的。毛泽东说动员起了群众就构成了任何敌人都打不破的铜墙铁壁，最后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抗日战争开始时，日本人占了大半个中国，当时亡国论也是甚嚣尘上，很多人认为中国可能就完了。这种情况下，毛泽东讲，我们打的是人民战争，我们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我们就构成了限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抗战最后的胜利是中国的。他写了《论持久战》，这对于鼓舞全国人民的士气起了很大作用。第三层次：根本方法。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根本方法。我们的工作方法有很多，具体的工作方法可以说是举不胜举，但是这个是根本方法，它是决定其他方法的一个方法。因为他跟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规律是一致的。认识过程是什么样的？就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一直无穷。发展群众路线也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再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循环往复一直无穷。为什么呢？因为到实践中去就是到群众中去，群众是实践的主体，所以到群众中去当然也就是到实践中去，他跟认识的规律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他是个根本的方法。

（二）密切联系群众的基本经验

第一，维护群众的利益。也就是说要把维护群众利益作为党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因为党群关系就是党跟群众之间的互相作用，一种互动关系。这种关系本质上就是利益关系。毛泽东讲，一切大话、空话都是没有用处的，必须给群众看得见的利益。他说共产党人的一切言论、行动必须合乎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以最广大人民群众拥护为最高标准。实现群众利益可以通过各种不同的途径和方法。一般来讲有两个重要的途径：一是通过我们的路线、方针、政策、制度、法规来体现群众利益，这是一个政党体现群众利益的根本。在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在我们没有夺权的时候，在局部的地方，比如在陕甘宁边区，在中央苏区我们也有一些做法，总体来讲，我们没有系统的法规制度。但是有两个法是非常突出的：一是《土地法》。从苏区到陕甘宁边区、到解放区一直到共产党执政。为什么我如此重视土地法呢？因为中国是农业国，80%以上是农民，中国革命本质上是农民革命，把农民的利益解决好，才有中国革命成功的群众基础。那么怎么解决农民的问题呢？大家知道，中国的人民世世代代巴望的就是一块土地，你得首先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土地法》就是解决农民土地问题的。二是《婚姻法》。这个也是在我们党的历史上贯彻始终的，从苏区、陕甘宁边区到解放区，一直到解放以后。大家知道，我们解放以后两部主要的法还是《土地法》和《婚姻法》。为什么一个打仗的、一个搞革命的党却如此重视婚姻法呢？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如何把占人口一半的妇女解放出来的问题。中国传统的封建制度妇女是不出门的，谁能把妇女解放出来、动员起来，那么谁就有了更广泛的群众基础。一家人如果能把妇女同志动员起来，那你就把整个家庭争取过来了。在我们的历史上，《婚姻法》也是贯彻始终的。除了这两个方面的法以外，对待烟农和民族资产阶级我们也有很多特殊的政策。你比如说对待烟农，当时在冀鲁豫一带，这个烟农是一个很重要的群体，因为当时长期受封建制度的压迫，因为赋税非常重，他们对当时的制度非常不满，共产党用特殊的政策把他们动员组织起来了，形成了非常强大一股力量。对待民族资产阶级，苏共采取的是没收政策，我们采取的是赎买政策。当时工商业者、民族资产阶级敲锣打鼓愿意跟我们搞公司合营，说明我们的政策是对的。二是通过具体的工作来体现群众的利益。在我们日常的工作中，怎么样去体现群众的利益要求？毛泽东有一段话，他我们应该深刻地注意群众生活的问题，从土地、劳动问题，到柴米油盐问题。妇女群众要学习犁耙，找什么人去教她们呢？小孩子要求读书，小学办起了没有呢？对面的木桥太小会跌倒行人，要不要修理一下呢？许多人生疮害病，想个什么办法呢？一切这些群众生活上的问题，都应该把它提到自己的议事日程上。应该讨论，应该决定，应该实行，应该检查。这是在井冈山时期的一段话，今天我们听起来还觉得很亲切。他当时讲，是不是真心地想让群众跟我们站在一起，是不是真心地想让群众团结在我们周围，跟着我们走，如果是，那你就解决这些问题。什么柴米油盐的问题、孩子上学的问题、生疮害病的问题，你把这些问题都给它解决了，老百姓就会真心实意地团结在我们周围，就会真心实意地跟着我们走。当时我们打仗的任务是很重的，面对的是随时都可能消灭我们、围剿我们的敌人。但是毛泽东提出来，我们必须拿出90%的力量来做群众工作，很多人不理解。正因为我们的群众工作做到家了，所以我们才有了一块巩固的根据地，才使得自己的队伍不断地发展壮大。毛泽东写了一个调查报告叫《长冈乡调查》，他拿长冈乡跟其它乡比较，他说长冈乡工作做得好，一个村有80多个人参加红军。我们知道，兴国县人称将军县，当然是解放以后的将军了，那个时候参加革命是要冒着杀头危险的，一个县8万多人参加红军，工作做不到家，老百姓怎么可能参加红军呢？！陈云当年说，我们共产党把土地给了老百姓，老百姓就把他的儿子、把他的丈夫送到我们部队，因为他要保卫胜利果实，保卫他的这块土地。在具体的问题上把群众的具体利益解决好，能想到他们，能真正地给他们办事，他就跟你走。大家到瑞金去，可能都看过毛泽东当年居住的地方，周围客家人的房子窗户都开得很小，毛泽东住的房子把窗户开得很大。为什么开这么大呢？他要求把窗户开大，不是为了透风，他说自己晚上老写东西，把窗户开大一点，灯光通过窗户能照出去，路上的行人找不到路的时候，不是能给他们指指方向、引引路吗？他想的多周到。

第二，以良好的作风和纪律取信于民。以优良的作风、严格的纪律在人民群众中树立良好的形象，获得广大人民群众的信任和拥护，这是我们中国共产党的又一个传统，又一个宝贵经验。 我们说中国共产党是以优良的作风、严格的纪律著称于世的。拿作风来讲，它代表党的形象。因为一个党的党性人家是看不见的，但是党性表现出来的东西，你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老百姓是看得见的。老百姓看一个党，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你的行为、你的作风。延安时期，很多党外人士，像黄炎培、陈嘉庚这些著名的党外人士，还有很多外国记者，像埃德加斯诺、史沫特莱，他们首先就是从作风认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战争期间陈嘉庚回国，代表华侨捐款支援抗战。他先到了重庆，蒋介石对给他的规格很高，专门拨了8万大洋来招待陈嘉庚，给他派了专车。陈嘉庚后来到了延安，我们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毛泽东能招待他的就是门口菜园子那点菜，饭桌上有一只鸡。陈嘉庚后来写的回忆录说，毛泽东再三跟他解释，说是人家房东老大娘养了一只下蛋的鸡，平常舍不得吃，知道我这里来了贵客才杀了，叫我来招待客人。陈嘉庚从延安走了以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只要有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就亡不了。为什么他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呢？他也不了解我们中国共产党那么多深奥的东西，他看到的就是作风。他到了重庆，蒋介石搞了一个非常盛大的宴会，所有人都坐好以后，蒋介石来了，然后全体起立，他说跟过去封建皇帝那个派头是一样的。给他派个司机拉着他到处转一转，结果那个司机趁着他不注意就偷着放汽油，那时候重庆汽油很贵。他说从他的最高领导，到他的一个具体工作人员都是这么一种状态。到什么程度了？跟延安不一样，毛泽东跟他在延安交谈，周围的群众、警卫战士、士兵都来听，有的在窑洞里边，他坐长凳，士兵就不知不觉就坐另一头跟他挤着。他从共产党的这种官兵关系，这种领袖和群众的关系，就看到了共产党内部的状态，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埃德加斯诺写过一本书，我们翻译成《西行漫记》，也叫《红星照耀中国》。他给毛泽东拍过一张很漂亮的照片，就是一张戴着八角帽的那张照片。埃德加斯诺到陕北去以前，在中国已经呆了7年了，他是一个中国通。他说我到了这个地方，才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中国人，我从他们的领袖和士兵身上看到了一种东方魔力。我们知道埃德加斯诺是一个资产阶级记者，就是他跟我们不是一个阶级。但是就是一个资产阶级记者，把共产党的领袖形象一下推到了全世界。我们知道《红星照耀中国》在那个时代是发行量非常大的一本书，在整个欧美世界被翻译成很多语言发行。当年我们占领了上海，上海的老百姓也不知道共产党的军队到底是一支什么军队。第二天早晨打开门就知道了，为什么？满大街躺着睡的都是解放军的战士。一支取得了胜利的部队，一支占领了城市的部队，他不去敲老百姓的门，不去占老百姓的房，宁肯露宿街头。这不就说明了问题？就是歌里边唱的，虽然你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你还知道他是为了谁。就是这个作风给人一个很直觉的印象。再一个就是我们的纪律，共产党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大家知道，在群众纪律方面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长征的时候，当时贺子珍的弟弟，也就是毛泽东的小舅子，到寺庙里面抓了人家一把青稞，让毛泽东给枪毙了。毛泽东讲，辽沈战役的时候，我们的部队从人家的苹果树下过，但是我们的战士一个都不去动。这点我们一直是非常严的，这样就深得群众的拥护。我们执行纪律铁面无私。有了纪律，能不能做到纪律面前人人平等，能不能坚决地执行纪律，这也是很重要的。因为有了纪律，如果不能做到纪律面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依然取得不了老百姓的信任，老百姓觉得你的纪律是做给人看的。在延安时期有两个很著名的案子，很多熟悉党史的人都知道。一个就是黄克功。我们知道这个人也是个老革命了，资历很老。在延安时期，他跟人家陕北工学的学生谈恋爱，人家不同意，他一激动，一冲动开枪就把人打死了。抓起来以后，当时好多人还给他求情，说他是老革命，包括学生、家长都出面给他求情。毛泽东亲自给当时陕甘宁边区法院的院长雷经天写了一封信说：正因为他是我们党的干部，是老革命，老共产党员，所以我们更应该严格。而且要把这个信在执行的现场读给黄克功本人、读给在场的群众听。还有一个就是肖玉壁。他跟毛主席很熟悉，他住院期间，毛主席曾经亲自到医院去看望他，看到他当时饿的瘦的不行，提出把每天给自己的半斤牛奶转给他。出院以后给他安排了工作，他不争气，贪污了3千块钱，当时在延安贪污500块钱就执行死刑，他贪污了3千块钱，当然是要判死刑了。但是大家知道他跟毛主席认识，关系比较好，所以判决时亲自去找毛泽东。毛泽东讲了，黄克功怎么处理  肖玉壁就怎么处理，也是执行了死刑。说到这里我想到了耿彪讲的一个故事。耿彪80年代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他到当年带兵住过的地方，就是陇西、甘肃西的一个县，他到那去看看。当地党政官员听说老首长来了，大家都很高兴，请耿彪讲话。耿彪就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当年我带兵的时候，旅里边有一个干部犯了群众纪律。按照我们共产党的纪律，犯了这样的纪律是要枪毙的，结果我们就研究，那就处理吧。等我们研究做出结论准备执行的时候，出了门发现当地的老百姓在门口跪了一大片，干什么呢？给这个人求情，说他是有功于革命的，说他给老百姓办了不少的好事，希望我们能法外开恩，给他留一条命。耿彪说到这，就问旁边我们的党政官员，他说我们现在谁敢拍着胸脯说，我们犯了这样的罪老百姓也会跪下来给我们求情，说老实话，80年代没有，恐怕今天就更没有了。所以说，你对自己的这种严格的要求，老百姓他就能宽容你，中国的老百姓是非常善良的。再一个就是执行纪律方面领导带头。领导带头遵守纪律，对我们整个部队，不光是部队内部，而且对外影响也是很大。这也是我们执行纪律的决心所在。十八大以后，中央政治做了八项规定。这八项规定大家都清楚，引起了强烈反响的，特别是在党风方面带来了很多新气象。为什么八项规定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呢？有媒体找我，让我谈谈，我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它符合党风、党的纪律，它执行过程的基本规律就是从上往下。习近平讲：“打铁还需自身硬，要别人做到的自己首先得做到。”他是从中央政治局开始要求的，当然下边就好做了。领导能不能带头，这也是我们在历史上执行纪律方面能不能服众，对内对外能不能受到群众认可非常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