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教育的问题,教育界岂能推卸责任

熊丙奇:教育的问题,教育界岂能推卸责任

核心提示:毋庸置疑,作为社会的一部分,学校肯定会受到社会的制度、风气的影响。但是,学校办学的重要使命,就是防止社会对学校产生负面影响,并以学校的风气、人才培养,去推动社会的发展。大学之所以要保持独立性、自主性,大学之所以被称为社会的灯塔,正是出于这种办学使命。

去年11月,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在广州的一次讲座中指出:“教育再好,需要社会提供学生发展的空间。中国的问题,更多的是要问社会,而不要仅仅问大学。”他说:“在全国各地的媒体和我们日常言谈中,教育是最容易受到批评的。这就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一方面大家都在讲素质教育,但另一方面又觉得素质教育行不通。一方面减负讲了多少年,甚至教育部也发了文,但是负减得了吗?”

葛剑雄教授的观念有一定的代表性。近年来,不少教育官员、大中学校校长都有类似看法。比如,中科院院士、原南开大学校长饶子和今年年初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就表示:“反观当今高等教育出现的种种问题,我认为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要归咎于社会的大气候和大环境,这其实是在几乎所有领域都存在的现象,令人痛心。”

概括而言,就是大学的问题、教育的问题,更多的是社会的问题。

这些观念乍一听上去颇有道理:社会不诚信,学校能独善其身吗?中国是“官本位”社会,你能要求学校摆脱行政吗?国家为减负想了那么多办法,可减负根本减不下来,老百姓也不答应……。沿着这样的思维推论下去,教育改革也就没有什么戏唱了:大学的自主招生改革、社会评价体系建设,必须等到社会诚信恢复之后;大学去行政化,必须等到整个社会“官本位”观念转变,等等。事实上,这也正是不少教育系统内部人士的看法。

不得不说,这些看法对教育改革的推进,是有消极影响的:大家都等待总体改革,而忽视了自身的改革责任。甚至对教育的问题,大家也会逐渐变得“心安理得”,因为,整个社会就是如此。

实际上,对于教育和社会的关系,教育改革和社会观念转变的关系,政府官员、教育人士当有更清醒的认识。

毋庸置疑,作为社会的一部分,学校肯定会受到社会的制度、风气的影响。但是,学校办学的重要使命,就是防止社会对学校产生负面影响,并以学校的风气、人才培养,去推动社会的发展。大学之所以要保持独立性、自主性,大学之所以被称为社会的灯塔,正是出于这种办学使命。

1917年1月,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他采取“兼容并包”的方针,不拘一格招聘众家,让北京大学很快开学术研究、思想自由之风气。对于北大的改革,蔡元培说:要有良好的社会,必先有良好的个人,要有良好的个人,就要先有良好的教育。这已经清晰地说出了教育与社会的关系。

国外一流大学的办学,也是如此。哈佛大学前校长德里克·博克在哈佛大学350周年校庆讲话中谈到:“当学校的影响和重要性日益增加,声望和财产日益增长时,各种集团自然会受到诱惑,希望利用学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十分明确:大学的职责是为养育自己的社会服务,问题是如何才能为社会作出最大贡献,以及所需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校外的集团时常错误地认为,既然大学成功地进行了教学和研究工作,那么它一定可以操纵政治机构,或者解决社会问题。他们时常迫使大学冒牺牲自己独立性的危险而参与政治斗争,或者要求他们做一些有损学术公开和自由的事情,而公开和自由正是一个健康研究环境必不可少的特性。在这种情况下,问题已不在于人们寻求大学的帮助以解决社会问题,而在于人们要求大学所做的与大学的性质相矛盾,从而对大学的基本功能构成了威胁。”

简言之,就是大学要避免成为社会利益共同体。

但我国当今的大学,却是缺乏这方面的反思的,甚至大学甘于成为利益共同体。而在利益驱使之下,大学忘却了自己的责任,也不愿意打破现在的利益结构,于是把教育的问题推给社会。

另外,不少教育人士通常会说,我国已经推进了那么多教改措施,可教育局面没有多大好转,这显然是社会的问题。其实不然,教育局面没有多大好转,是因为我国已经推进的教改措施,没有一项是真正的教改,几乎都是打着教改旗号的伪教改,甚至是借教改名义牟利的反教改。

拿社会的“名校情结”来说,大家深感不解,最后分析原因,是社会存在不健康的劳动等级观念,行业收入差距大、社会福利差距大,还有家长存在不健康的望子成龙心态、虚荣心等等。

这有一定道理。可“名校情结”,说到底是“身份教育”惹的祸。在基础教育领域,我国人为地把学校分为重点校、重点班,制造差异、不均衡。可以说,目前的不均衡,都是各级政府配置资源时采取锦标主义思想导致的。在高等教育领域,我国再人为地把学校分为985、211、一本、二本、三本、高职高专,学校获得的国家资源不平等、地位也不平等。

如果义务教育均衡发展,高等学校取消所有的行政计划、工程,没有分批次录取,各校完全平等竞争,还会有这么严重的“名校情结”吗?学校获得平等发展空间之后,高等教育也就为受教育者提供了更多选择,他们还会盯着名校一条路吗?至于用人单位招聘人才,没有了教育领域自己制造的等级、身份,用人单位何来学历歧视?

减负的“改革”也是如此,教育部发布的减负令起不到作用,是很正常的,因为这种减负令,就是行政治理思路:教育行政部门动辄发文,是在利用手中权力干涉教育。而要治理减负,需要的是政府放权,彻底放权,以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和升学考试制度改革。在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方面,要制约政府配置教育资源的权力,建立地方教育委员会负责教育重大发展战略决策,建立地方教育拨款委员会负责拨款预算。这能从根本转变政府说了算的教育发展模式,也能转变传统的义务教育资源配置方式。

在推进高考制度改革方面,需要政府行政部门把考试组织权交给社会机构,把招生自主权交给大学,把选择权交给学生,尤其是扩大学生的选择权。只有当一名学生可以获得多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再选择大学,才能形成对学校教育的监督力量,并以受教育者监督,促进大学教育转变理念,对教育质量和学校声誉负责,也才能消除所谓社会的不诚信对大学自主办学的影响。良好的社会诚信环境,是在每个公民的权利意识觉醒中逐渐形成的,没有权利意识,只有权力和利益机制,诚信就是奢侈品。

推进教育改革,负责任的管理者、办学者、教育者,应该更多思考自身的责任,而不是去推卸责任。如果把教育的问题推给社会,社会再把社会的问题推给教育,那么,我国社会的进步、教育的进步从何而来?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

责任编辑:王梓辰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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