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2)

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

梁中书道:“礼物都己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

杨志禀道:“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公,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

梁中书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三个都听你提调便了。”

杨志答道:“若是如此禀过,小人情愿便委领状。倘有疏失,甘当重罪。”

梁中书大喜道:“我也不枉了抬举你!真有见识!”

随即唤老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当厅分付,道:“杨志提辖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分付的勾当,你三人自理会。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

老都管一一都应了。

当日杨志领了,次日早起五更,在府里把担仗都摆在厅前。

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又将一小担财帛,共十一担,拣了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都做脚夫打份。

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老都管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

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

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

梁中书付与了札付书呈。

一行人都吃得饱了,在厅上拜辞了。

梁中书看军人担仗起程。

杨志和谢都管两个虞候监押着,一行共是十五人,离了梁府,出得北京城门,取大路投东京进发。

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

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只得路上行。

自离了这北京五七日,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

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

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

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着林子便要去歇息。

杨志赶着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

两个虞候虽只背些包里行李,也气喘了行不上。

杨志便嗔道:“你两个好不晓事!这干系须是俺的!你们不替洒家打这夫子,却在背后也慢慢地挨!这路上不是要处!”

那虞候道:“不是我两个要慢走,其实热了行不动,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凉走,如今恁地正热里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匀!”

杨志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须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

两个虞候口里不言,肚中寻思:“这厮不直得便骂人!”

杨志提了朴刀,拿着藤条,自去赶那担子。

两个虞候坐在柳阴树下等得老都管来;两个虞候告诉道:“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

老都管道:“须是相公当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他不得。权且耐他。”

两个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

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

当日行到申牌时分,寻得一个客店里歇了。

那十一个厢禁军两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

老都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

那众军汉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

又过了一夜。

次日,天色未明,众人起来,都要乖凉起身去。

杨志跳起来,喝道:“那里去!且睡了!却理会!”

众军汉道:“趁早不走,日里热时走不得,却打我们!”

杨志大骂道:“你们省得甚么!”

拿了藤条要打。

众军忍气吞声,只得睡了。

当日直到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饭走。

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

那十一个厢禁军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两个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

卑休絮烦。

似此行了十四五,那十四个人没一个不怨怅杨志。

当日客店里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饭行,正是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

约行了二十余里路程,那军人们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喝道:“快走!教你早歇!”

众军人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其实那热不可当。

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

看看日色当午,那石头上热了脚疼,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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