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渭水文王聘子牙(2)

文王同文武马上听得歌声甚是奇异,内中必有大贤。命辛甲:“请贤者相见。”辛甲领命,拍马前来,见一伙樵人,言曰:“你们内中可有贤者?请出来与吾大王相见。”众人放下担儿,俱言:“内中并无贤者。”不一时文王马至。辛甲回复曰:“内无贤士。”文王曰:“歌韵清奇,内中岂无贤士?”中有一人曰:“此歌非吾所作。前边十里,地名磻溪,其中有一老叟,朝暮垂竿,小民等打柴回来,磻溪少歇,朝夕听唱此歌,众人听得熟了,故此随口唱出。不知大王驾临,有失回避,乃子民之罪也。”王曰:“既无贤士,尔等暂退。”众皆去了,文王在马上只管思念。又行了一路,与文武把盏,兴不能尽。春光明媚,花柳芳妍,红绿交加,妆点春色。

正行之间,只见一人挑着一担柴唱歌而来:

“春水悠悠春草奇,金鱼未遇隐磻溪。世人不识高贤志,只作溪边老钓矶。”

文王听得歌声,嗟叹曰:“奇哉!此中必有大贤。”宜生在马上看那挑柴的好像猾民武吉。宜生曰:“主公,方才作歌者像似打死王相的武吉。”王曰:“大夫差矣!武吉已死万丈深潭之中。前演先天,岂有武吉还在之理。”宜生看的实了,随命辛免曰:“你是不是拿来。”辛免走马向前。武吉见是文王驾至,回避不及,把柴歇下,跪在尘埃。辛免看时,果然是武吉。辛免回见文王,启曰:“果是武吉。”文王闻言,满面通红,见吉大声喝曰:“匹夫!怎敢欺孤太甚!”随对宜生曰:“大夫,这等狡猾逆民,须当加等勘问。杀伤人民,躲重投轻,罪与杀人等。今非谓武吉逃躲,则先天数竟有差错,何以传世。”武吉泣拜在地,奏曰:“吉乃守法奉公之民,不敢狂悖。只因误伤人命,前去问一老叟。离此间三里,地名磻溪,此人乃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叫小人拜他为师,传与小人:回家挖一坑,叫小人睡在里面,用草盖在身上,头前点一盏灯,脚后点一盏灯,草上用米一把撒在上面,睡到天明,只管打柴,再不妨事。千岁爷,‘蝼蚁尚且贪生,岂有人不惜命。’”只见宜生马上欠身贺曰:“恭喜大王!武吉今言此人,道号飞熊,正应灵台之兆。昔日商高宗夜梦飞熊而得傅说;今日大王梦飞熊,应得子牙。今大王行乐,正应求贤。望大王宣赦武吉无罪,令武吉往前林请贤士相见。”武吉叩头,飞奔林中去了。且说文王君臣将至林前,不敢惊动贤士,离数箭之地,文王下马,同宜生步行入林。

且说武吉赶进林来,不见师父,心下着慌;又见文王进林。宜生问曰:“贤士在否?”武吉答曰:“方才在此,这会不见了。”文王曰:“贤士可有别居?”武吉道:“前边有一草舍。”武吉引文王驾至门首。文王以手抚门,犹恐造次。只见里面来一小童开门。文王笑脸问曰:“老师在否?”童曰:“不在了。同道友闲行。”文王问曰:“甚时回来?”童子答曰:“不定。或就来,或一二日,或三五,萍梗浮踪,逢山遇水,或师或友,便谈玄论道,故无定期。”宜生在傍曰:“臣启主公:求贤聘杰,礼当虔诚。今日来意未诚,宜其远避。昔上古神农拜常桑,轩辕拜老彭,黄帝拜风后,汤拜伊尹,须当沐裕斋戒,择吉日迎聘,方是敬贤之礼。主公且暂请驾回。”文王曰:“大夫之言是也。命武吉随驾入朝。”文王行至溪边,见光景稀奇,林木幽旷。乃作诗曰:

“宰割山河布远猷,大贤抱负可同谋,此来不见垂竿叟,天下人愁几日休。”

又见绿阴之下,坐石之旁,鱼竿飘在水面,不见子牙,心中甚是悒怏。复吟诗曰:

“求贤远出到溪头,不见贤人只见钓,一竹青丝垂绿柳,满江红日水空流。”

文王犹留恋不舍,宜生复劝,文王方随众文武回朝。抵暮,进西岐,俱到殿前,文王传旨,令百官:“俱不必各归府第,都在殿廷宿斋三日,同去迎请大贤。”内有大将军南宫适进曰:“磻溪钩叟恐是虚名,大王未知真实,而以隆礼迎请,倘言过其实,不过费主公一片真诚,竟为愚夫所弄。依臣愚见,主公亦不必如此费心,待臣明日自去请来。如果才副其名,主公再以隆礼加之未晚。如果虚名,可叱而不用,又何必主公斋宿而后请见哉。”宜生在旁厉声言曰:“将军!此事不是如此说!方今天下荒荒,四海鼎沸,贤人君子多隐岩谷。今飞熊应兆,上天垂象,特赐大贤助我皇基,是西岐之福泽也。此时自当学古人求贤,破拘挛之习,岂得如近日欲贤人之自售哉。将军切不可说如是之言,使诸臣懈怠!”文王闻言大悦,曰:“大夫之言,正合孤意。”于是百官俱在殿廷歇宿三日,然后聘请子牙。后有诗曰:

西岐城中鼓乐喧,文王聘请太公贤。周家从此皇基固,九五为尊八百年。

文王从散宜生之言,斋宿三日。至第四日,沐浴整衣,极其精诚,文王端坐銮舆,扛抬聘礼。文王摆列车马成行,前往磻溪,来迎子牙。封武吉为武德将军。笙簧满道,竟出西岐。不知惊动多少人民,扶老携幼,来看迎贤。但见:

旗分五采,戈戟锵锵。笙簧拂道,犹如鹤泪鸾鸣;画鼓咚咚,一似雷声滚滚。对子马人人喜悦,金吾士个个欢忻。文在东,宽袍大袖;武在西,贯甲披坚。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毕公荣,,四贤佐主;伯达、伯适、叔夜、叔夏等八俊相随。城内氤氲香满道,郭外瑞彩结成祥。圣主降临西土地,不负五凤立岐山。万民齐享升平日,宇宙雍熙八百年。飞熊仁兆兴周室,感得文王聘大贤。

文王带领众文武出郭,径往磻溪而来。行至三十五里,早至林下。文王传旨:“士卒暂在林外札住,不必声扬,恐惊动贤士。”文王下马,同散宜生步行,入得林来,只见子牙背坐溪边。文王悄悄的行至跟前,立于子牙之后,子牙明知驾临。故作歌曰:

“西风起兮自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为?五凤鸣兮真主现,垂竿钓兮知我稀。”

子牙作歌毕。文王曰:“贤士快乐否?”子牙回头,看见文王,忙弃竿一傍,俯伏叩地曰:“子民不知驾临,有失迎候,望贤王恕尚之罪。”文王忙扶住,拜言曰:“久慕先生,前顾不虔;昌知不恭,今特斋戒,专诚拜谒。得睹先生尊颜,实昌之幸也。”命宜生:“扶贤士起。”子牙躬身而立。文王笑容携子牙至茅舍之中。子牙再拜,文王同拜。王曰:“久仰高明,未得相见。今幸接丰标,祇聆教诲,昌实三生之幸矣。”子牙拜而言曰:“尚乃老朽非才,不堪顾问。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定国,荷蒙贤王枉顾,实辱銮舆,有辜圣意。”宜生在傍曰:“先生不必过谦,吾君臣沐浴虔诚,特申微忱,专心聘请。今天下纷纷,定而又乱,当今天子,远贤近佞,荒淫酒色,残虐生民,诸侯变乱,民不聊生。吾主昼夜思维,不安枕席。久慕先生大德,侧隐溪岩,特具小聘,先生不弃,共佐明时,吾主幸甚,生民幸甚。甚日先生何苦隐胸中之奇谋,忍生民之涂炭;何不一展绪余,哀此茕独,出水火而置之升平。此先生覆载之德,不世之仁也。”宜生将聘礼摆开。子牙看了,速命童儿收讫。宜生将銮舆推过,请子牙登舆。子牙跪而告曰:“老臣荷蒙洪恩,以礼相聘。尚已感激非浅,怎敢乘坐銮舆,越名僭分。这个断然不敢!”文王曰:“孤预先相设,特迓先生,必然乘坐,不负素心。”子牙再三不敢,推阻数次,决不敢坐,宜生见子牙坚意不从,乃对文王曰:“贤人既不乘舆,望主公从贤者之请。可将大王逍遥马请乘。主公乘舆。”王曰:“若是如此,有失孤数日之虔敬也。”彼此又推让数番,文正乃乘舆,子牙乘马。欢声载道,士马轩昂。时值喜吉之辰,子牙来时,年已八十。有诗叹曰:

渭水溪头一钓竿,鬓霜皎皎两云皤。胸横星斗冲霄汉,气吐虹霓扫日寒。养老来归西伯下,避危拚弃旧王冠。自从梦入飞熊后,八百余年享奠安。

话说文王聘子牙,进了西岐,万民争看,无不忻悦。子牙至朝门下马。文王升殿,子牙朝贺毕,文王封子牙为右灵台丞相,子牙谢恩,偏殿设宴,百官相贺对饮。其时君臣有辅,龙虎有依。子牙治国有方,安民有法,件件有条,行行有款。西岐起造相府。此时有报传进五关。汜水关守将韩荣具疏往朝歌,言姜尚相周。不知子牙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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