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夏逢若酒后腾邪说 茅拔茹席间炫艳童(2)

到了林家,下的车来。只见宾客轰乱,花彩灿烂。”前萧管齐呜,宅内锣鼓喧天。接客的躬身相迎,让至客厅。早已到了许多宾客。绍闻往上一揖,也有见他衣服新鲜不敢小看的,也有见他年轻略答半礼的。大家让坐,绍闻自知年幼,坐了东边列座,朝外看戏。只见夏逢若跑到跟前,说:“来了好。”

也作了揖,说:“盛大哥今日不来,送的寿仪来了。王贤弟身上不好,我今早约会他,他不能来,也带的礼来了。”因问:“礼交了不曾?”绍闻叫德喜儿捧出拜匣,交与逢若,去收礼桌上,上了礼单。绍闻不认得人,只叫逢若休向别处去。二人挨坐不离。

过了午时,客已到完。大家请出林腾云母亲拜寿。只见一个老姐,头发苍白,下边两只大脚。拜寿已毕,主人排列席面,告吉安盅,大家让坐。中间两正席,自是城中僚弁做老爷的坐了。两边正席,是乡绅坐了。其余列席,俱本城富商大贾的客坐了。因谭绍闻是潭孝移之子,也坐了一个列席首座。那位首座,是一个胖大麻胡汉子坐了。既在同席,少不得问姓道名,方知他正是今日席前戏主,姓茅名拔茹,河北人。因自己供戏,带来省城,今日唱的就是茅拔茹的戏。这一等供戏的人,正是那好事、好朋友的,就封上一份礼,也来随喜。旁边陪坐的,就是夏逢若,又添上一位主家。

须臾,肴核齐上,酒肉全来。戏班上讨了点戏,先演了《指日高升》,奉承了席上老爷;次演了《八仙庆寿》,奉承了后宅寿母;又演了《天官赐福》,奉承了席上主人。然后开了正本。先说关目,次扮角色,唱的乃是《十美图》全部。那个唱贴旦的,果然如花似玉。绍闻看到眼里,不觉失口向夏逢若道:“真正一个好旦角儿。”那戏主听的有人夸他的旦角,心窝里也是喜的,还自谦道:“不成样子,见笑,见笑。既然谭兄见赏,这孩子就是有福的。”一声叫班上人。班上的老生,见戏主呼唤,还带着网巾,急到跟前,听戏主吩咐。茅拔茹道:“叫九娃儿来奉酒。”绍闻还不知就是奉他的酒,也不推托。

其实就是推托,也推托不过了。只见九娃儿向茶酒桌前,讨了一杯暖酒,放在黑漆描金盘儿里,还是原妆的头面,色衣罗裙,袅袅娜娜走向戏主度前。戏主把嘴一挑,早已粉腕玉笋,露出银镯子,双手奉酒与谭绍闻。娇声说道:“明日去磕头罢。”

绍闻羞的满面通红。站起来,不觉双手接祝却又无言可答。

逢若接口道:“九娃,你下去罢,将次该你出角了。明日少不了你一领皮祆穿哩。”九娃下去。

不说绍闻脸上起红晕,心头撞小鹿,只是满席上都注目私语。大家说起来,方知他的尊翁,就是那保举贤良方正的谭孝移。咳!今日方知:乃翁辞世何偏早,抛撇佳儿作匪儿;寄语人间浮浪子,冤魂泉下搥胸时。

日已夕舂。城中有紧急公事送的信来,那几个做老爷的,等不得席终,早已慌慌张张走讫。又迟了一会,席完,众客也散了。这谭绍闻也觉得今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心中老大的不安。争乃遇着一个粗野的戏主,又有一个甜软的帮客,扯扯拉拉不得走。主人要留后坐,抹了两张桌子,移近戏前,另设碟酌。绍闻只得坐下。戏主又点了几出酸耍戏儿,奉承谭绍闻。

绍闻急欲起身,说道:“帘后有女眷看戏,恐不雅观。不如放我走罢。”逢若道:“本来戏都不免有些酸处。就是极正经的戏,副净、丑脚口中,一定有几句那号话儿,才惹人燥得脾。

若因堂戏避讳,也是避不清的。贤弟只管看戏。我前日没对你说,走世路休执着书本子上道理。”茅拔茹又叫九娃斟了一回酒。看看日落,绍闻也有了酒了。林腾云挽留住下,逢若在一旁撺掇,绍闻也就有八分贪恋的意思。只见蔡湘来了,说:“奶奶叫回去哩。”林腾云道:“天已晚了。怕不能到家。”

蔡湘道;“来时已对门军说,留着门哩。”茅拔茹那里肯放。

但绍闻虽然有酒,一时良心难昧;况且游荡场里,尚未曾久惯,忽然一定要走。只得放他坐车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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