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夫妻还假合 朋友却真缘(2)

李良雨道:“我原自要去,与兄何干?”并没个怨他的意思。

那吕达尽心看他。将及月余,李良雨的本钱用去好些。吕达为他不去生意,赔吃赔用。见他直烂到根边,吕达道:“李大哥,如今我与你在这边,本钱都快弄没了。这也不打紧,还可再挣。只是这本钱没了,将什么赔令正?况且把你一个风月人干鳖杀了!”李良雨在病中竟发一笑。

不上几日,不惟蛀梗,连阴囊都蛀下。先时李良雨嘴边髭须虽不多,也有半寸多长,如今一齐都落下了。

吕达道:“李大哥,如今好了,绝标致一个好内官了。”

那根头还烂不住,直烂下去。这日一疼,疼了个小死,竟昏晕了去。只见恍惚之中,见两个青衣人一把扯了就走。一路来惟有愁云黯黯,冷雾凄凄。行了好些路,到一所宫殿。一个吏员打扮的走过来,见了道:“这是李氏么?这也是无钱当枉法,错了这宗公案。”须臾殿门大开:

当殿珠帘隐隐,四边银烛煌煌。香烟缭绕锦衣旁,珮玉声传清响。武士光生金甲,仙官风曳朱裳。巍巍官殿接穹苍,尊与帝王相抗。

良雨偷眼一看,阶上立的都是马面牛头,下边缚着许多官、民、士、女,逐个个都唱名过去。

到他,先是两个青衣人过去道:“李良雨追到。”

殿上道:“李良雨,查你前生合在镇安县李家为女,怎敢贿嘱我吏书,将女改男?”

李良雨知是阴司,便回道:“爷爷,这地方是一个钱带不来的所在,吏书没人敢收,小人并没得与。”

一会,殿令传旨:“李良雨仍为女身,与吕达为妻;承行书吏,免其追赃,准以‘错误公事’拟罪;李氏发回。”

廿载奇男子,俄惊作女流。

客窗闲自省,两颊满娇羞。

就是两个人将他领了,走有几里,见一大池,将他一推,霍然惊觉,开眼,吕达立在他身边。

见了道:“李大哥,怎一疼竟晕了去?叫我耽了一把干系。同你出来,好同你回去才是。”忙把汤水与他。那李良雨暗自去摸自己的,宛然已是一个女身,倒自觉得满面羞惭。喜得人已成女,这些病痛都没了。

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这时,他道好了,再不与他看。将息半月,脸上黄气都去,髭须都没,唇红齿白,竟是个好女子一般。

那吕达来看,道:“如今下面怎么了?”

李良雨道:“平的。”

吕达道:“这等是个太监模样么?”出他不意,伸手一摸,李良雨忙把手去掩了。

吕达想道:“终不然一烂,怎么烂做个女人不成?果有此事,倒是天付姻缘,只恐断没这理!”

这夜,道天色冷,竟钻入被中,那李良雨死命不肯,紧紧抱住了被。

吕达道:“李大哥,你一个病,我也尽心伏事,怎这等天冷,共一共被儿都不肯?”定要钻来。

那李良雨也不知怎么,人是女人,气力也是女人,竟没了,被他捱在身边。李良雨只得背着他睡。他又摸手摸脚去撩他,撩得李良雨紧紧把手掩住胯下,直睡到贴床去。吕达笑了道:“李大哥,你便是十四五岁小官,也不消做这腔。”偏把身子逼去,逼得一夜不敢睡。吕达自酣酣的睡了一觉。

心里想:“是了,若不变做女人,怎怕我得紧?我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停了两日,不去扰他。

这日打了些酒,买了两样菜,为他起病。两个对吃了几盅,只见李良雨酒力不胜。早已:

新红两颊起朝霞,艳杀盈盈露里花。

一点残灯相照处,分明美玉倚蒹葭。

更在酒儿后灯儿下,越看越俊俏。

吕达想道:“我闻得初婚人作大嫩,似此这样一个男人,也饶他不过。我如今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个醉鱼罢。”苦苦里挜他□□(吃酒),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

吕达等他先睡了,竟捱□□(进被)里。此时李良雨在醉中不觉,那吕达轻轻将手□□(去摸),果是一个女人,吕达满心欢喜,一个翻身竟跳□□(上身)。

这一惊,李良雨早已惊醒,道:“吕兄不要罗唣!”

吕达道:“李大哥,你的光景,我已知道,到后就是你做了□□(妇人),与我相处了三四个月,也写不清。况我正无妻(室),□□(你可)与我结成夫妇,你也不要推辞。”

李良雨两手狠□□(命推)住,要掀他下来时,原少气力,又加酒后,他身子□□(如泰)山般压下来,如何掀得?急了,只把手掩。

那吕达□□(紧紧)压住,乘了酒力,□□□□□(把玉茎乱攻)。

李良雨急了,道:“吕大哥,我与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今日虽然□□(转了)女身,怎我羞答答做这样事?”

吕达道:“你十五□□(六岁)时,不曾与人做事来?左右一般。如今我兴已动,□□(料也)歇不得手。”

李良雨道:“就是你要与我做夫妻,须□□□(待拜了)花烛。怎这造次!”

吕达道:“先后总是一般。”猛力□□(将他)手扯开,□□□(只一挺)。

李良雨把身子一缩,叫一声:“罢□(了)!”

那吕达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事□□(已得)手了,我也不要轻狂,替你温存做。”

混了一会,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满身汗,醒了,道:“吕大哥,这事实非□□□(我不愿),我在那日晕去时,到阴司里,被阎王改作女身,□□(也曾)道该与你为夫妇,只嫌你太急率些。”

吕达道:“奶□□(奶,见)佛不拜,妳不笑我是个呆人么?我今日且与嫂嫂报仇。”

自此之后,两个便做了人前的伙计,暗里夫妻。吕达是久不见女人的男子,良雨是做过男子的女人,两下你贪我爱;灯前对酌,被底相勾,银烛笑吹,□□(罗衫)偷解,好不快乐!

杯传合卺灯初上,被拥连枝酒半酣。

喜是相逢正相好,猛将风月担儿担。

吕达道:“李大哥,我与妳既成夫妇,带来本钱用去大半,如今没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设处些银两再来□□(经纪)。”

□□□□□□□□□(李良雨道:“我也欲回家),只是我当初出来,思量个发迹,谁知一病,本钱都弄没了,连累你不曾做得生意。况且青头白脸一个俊生走出来,如今做了个妇人,把什嘴脸去见人?况且你我身边还剩有几两银子,不若还在外生理。”

吕达道:“我看如今老龙阳,剃眉、绞脸要做个女人,也不能够;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哪)一个不是‘妇人’?笑得你?只是妳做了个女人,路上经商须不便走。妳不肯回去,可就在这边开一个酒店儿罢。”

李良雨道:“便是这地方,也知我是个男人。倏然女扮,岂不可笑!还再到别县去。”

两个就离了郃阳,又到鄠县。路上,李良雨就不带网子了,梳了一个直把头;脚下换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

一到县南,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爿酒饭店。吕达将出银子来,做件女衫,买个包头,与些脂粉。吕达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相帮她梳个三绺头、掠鬓、戴包头。替她搽粉涂脂,又买了裹脚布,要她缠脚。

绾发成高髻,挥毫写远山。

永辞巾帻面,长理佩和环。

自此,在店里包了个头,也搽些脂粉,狠命将脚来收。个把月里,收做半拦脚,坐在柜身里,倒是一个有八九分颜色的妇人。两个都做经纪过的,都老到。

一日,正在店里做生意,见一个医生,背了一个草药箱,手内拿着铁圈,一路摇到他店里买饭,把李良雨不转睛的看。良雨倒认得他,是曾医便毒过的习太医,把头低了。不期吕达到外边走来,两个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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