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四个月十二天

七年四个月十二天

摘要:护士为他做最后的护理时,随口问了一声:“也不知道老爷子在咱们病房住了多久?”“七年,四个月,零十二天。”她在旁边毫不犹豫地说。

每天清晨,病房里都会传出“哎……哎……”的呼唤,通常要持续两三个小时。声音是从一位93岁老人的喉咙深处发出的,沙哑难听。老人因脑中风瘫痪多年,现在又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几年来,老人不停地住院、出院、再住院,医院成了他实际意义上的家。他头发稀疏,满脸褶皱,表情淡漠,外表已衰老得不会再有任何变化。在医生眼里,他的变化只是病历夹中不断增加的页码,体温单、查房记录、会诊单、血液检验单、X光检查单……一张张,经年累月,很快就成为厚厚的一沓,需要护士定期整理。

陪伴在老人身边的,除了护工,就是他的老伴儿。每天,他在床上躺着,夜里不睡觉,白天却睡得迷迷糊糊,接连把几位护工折腾得选择离开。老伴儿从不在医院过夜,总是上午9点到病房,下午3点离开,雷打不动。9点来,是因为科室主任总是在这个时间查到老人的病房。医生查房时,她虔诚地望着可以做她孙辈的医生,屏气聆听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每天她都和医生、护士打交道,只言片语中,大家知道了她和他的往事。

他是研究所的技术人员,和工程图纸打了一辈子交道;她是中学老师,和孩子打了一辈子交道。退休后,老两口平静而规律地生活着,在他86岁、她80岁之前,他们的身体相对健康,生活能够自理。但一场脑中风改变了他们生活的程序。他先是半身瘫痪,然后脑子变得迟钝,最后只能卧床。他如果知道自己大小便失禁,一定羞于见人,但幸好这一切他都不知道,所以他的心里也许还是快乐的。她笑着这样嗔怪他。

他们有两个孩子,都在国外生活,也已到花甲之年。最初老人生病住院时,孩子们回来照顾过一阵,但不久就返回定居国。她说,孩子们有自己的生活,只要自己活着,她就会陪他走完人生最后的岁月,能陪多久就陪多久,这是他们60多年前结婚时的约定。

他每天都在等待。病中的岁月是如此漫长,他似乎每一天都在等待那个永久的归宿。在等待中,他的目光是呆滞的,空洞的。而每当临近早上9点钟,她的脚步走近了,他的眼神立即有了光彩,那是瞬间就闪亮的光彩。等她走到身边,他会随着她的身影转动着眼球,此刻,那眼神不再空泛和呆滞。似乎她来了,病房里就有了阳光,就有了鲜亮的色彩。

他还没有失语时,还会撒娇似的向她告状:“疼,疼啊!他们打我。”那求助的眼神竟与幼儿无异。她笑吟吟地拉着他的手,用哄孩子的口吻说:“不疼,不疼。他们为你拍背呢,是舒服,不是疼,对吧?”他“嘿嘿”笑了:“对。”

责任编辑:李天翼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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