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速欧洲”或是欧盟发展的可行选择

自英国公投“脱欧”以来，欧盟在多重危机下引导欧洲发展的能力受到质疑，其对未来推动一体化前景及方式的反思前所未有。在此背景下，欧盟及成员国领导人近期频频提到“多速欧洲”，即部分政策领域有意愿的国家先行深化合作，成为欧洲一体化目前最现实的选择。

多速欧洲的实践

多速欧洲的实质是，在保持一体化既有成果基础上，部分领域如安全、外交、司法、共同货币等深化合作，可以由有意愿和能力的国家自愿组团推动，没有意愿的国家并不强迫，而且要保留它们未来继续加入的权利。

纵观一体化历史，从煤钢联营到原子能共同体，这些合作均以西欧少数国家的政府间合作为基础启动，并逐步吸纳其他国家，逐渐形成了欧盟在部分领域的全覆盖，如单一市场、贸易政策等。而欧元和申根区两大工程，则是多速欧洲概念的最重要实践，这些计划并非强迫所有成员国接纳，如英国和丹麦坚决保留自己的货币主权，爱尔兰加入了欧元区却非申根区国家，但所有这些领域向符合条件的圈外国家随时敞开大门。关于欧盟未来的《白皮书》中也指出，多速欧洲模式是欧洲一体化既有的实践模式之一。

欧盟务实选择

当前，欧盟面临经济、难民、恐怖主义、英国脱欧及周边安全五大危机，特朗普上台则使欧洲人的日子雪上加霜。一方面，美欧关系与美欧协调应对俄罗斯受到特朗普在经济、安全等议题上转变美国对欧一贯立场的冲击，乌克兰和中东方向稳定周边的压力进一步上升；另一方面，美欧政治生态变化产生的共振给欧盟机构及传统政党推行计划及巩固执政地位带来更大的挑战，政治经济问题背后的社会环境变化成为欧盟及成员国领导人面临的问题。欧盟遭遇的重重危机，已经说明欧盟既有运行模式和作为难以应对内外形势新的变化与挑战，一体化推进路径改革势在必行。

在《白皮书》中，欧委会列举了欧盟未来发展的五种可能，包括维持现状、只在单一市场领域合作、多速欧洲、特定领域加强合作及推动所有国家全面合作，而多速欧洲是最具可操作性的选择。现实证明，维持现状对欧盟就是坐以待毙，仅仅是将部分“有操作性的计划”得以落实，缺乏对内外挑战的及时应对。退回单一市场和全面合作将欧洲一体化推向两个极端，前者将使欧盟退化成经济合作实体，实质上与国与国之间建立的自贸区无异，欧盟迄今的政治合作付之东流，一体化也将名存实亡。全面推进一体化则在当前欧洲政治社会严重分裂的背景下加剧现有矛盾，欧盟获得主权的合法性及成员国让渡主权等问题上将引发更大的反弹，无益于实现改革求变的目标。特定领域加强合作将聚焦具体问题，而在部分领域如公共卫生、地区发展等非核心领域做甩手掌柜，意味着欧盟在这些领域将更为倚重政府间合作与大国协调的作用，弱化欧盟机构的权力有一体化倒退之嫌。实际上，欧盟及成员国领导人对于长远时期“欧洲要合作更多”早已形成共识，只是在内外环境的变化中对合作优先方向及发展步伐进行务实的对表。因此，多速欧洲是推进一体化前进的务实选择，在充分发挥部分国家积极性和能动性的前提下，给一体化合作带去更多弹性、韧性与可选择性。

推进多速欧洲的积极因素

欧洲目前的政治经济形势比去年相对宽松。其一，2016年欧盟和欧元区的经济增长率分别达到1.9%和1.7%，在多重冲击下展现了回复力与弹性，2017年第一季度出乎意料地好于英美，使欧盟在推动一体化发展上相对轻装上阵。其二，英国脱欧公投后，欧盟27国在应对英国的态度上展现了罕见的团结，并且就改革和推动一体化发展形成了原则共识，以行动修复裂痕，且英国自脱欧以来的经济放缓及内政混乱也向其他成员国提醒，退出一体化将付出惨重代价，侧面提升成员国合作意愿。其三，大选年政治民粹化风险消退，自特朗普上台以来美欧民粹政治共振的风潮，随着荷兰、法国等国大选“未偏离航道”而暂时退潮，下半年德国大选不出意料仍是亲欧力量掌权，民调也显示欧盟在民众特别是年轻人心目中的信任度有所回升。民粹与疑欧思潮对一体化合作的掣肘将受到限制。其四，大国引领重获活力。随着打着亲欧旗帜的马克龙入主爱丽舍宫，德法之间的互动与合作意愿大为增强，相较奥朗德时期对欧洲未来增加了更多共识。

欧盟在部分领域业已展现出多速欧洲的合作意愿。在欧元区改革上，马克龙提出了欧元区财政部和共同预算的设想，得到了默克尔的支持。欧委会也发布相应报告，提出欧元区财政、经济政策和金融监管领域完善制度建设，欧元区再次成为一体化的先锋。在共同防务领域，欧盟提出了武器开发、整合部队编制与指挥、设立防务基金等设想，并得到除中东欧以外国家的普遍支持。

在挑战中前行

落实多速欧洲的设想不可避免将遇到挑战。一方面，多速欧洲难免在欧盟内形成小团体，由于各国因利益诉求结成不同的合作小组，西欧与中东欧、南欧与北欧之间对内抱团、对外对抗的趋势可能加剧。如波兰和匈牙利就舆论与法制问题与布鲁塞尔的对立愈演愈烈，难民、改革与财政等问题的分歧与合作差异也将是南欧与北欧潜在的矛盾爆发点，老成员国跑步前进也可能使得新成员国产生“二等公民”“被边缘化”的心态，以及部分领域的合作规则被先行者主导的疑虑，加剧对立。另一方面，“选择性参与”可能使欧盟出现点菜式合作的趋势。由于多速欧洲给予后进国家“选择不加入”某些合作的权力，成员国在一些难民、防务等需要出钱出力的合作可能有了不出力的口实，合法搭便车也将加剧欧盟的内部矛盾。

总体上看，多速欧洲仍或许是目前一体化的最优选择，也是欧盟在面对危机、反思问题后，使一体化进程保持“小步前进”并避免激进的合理路径。虽然多速欧洲倡议的落实还将受制于政治、经济、社会的分化和矛盾，但保持前进并务实应对挑战仍将是欧盟维持内部生存和外部影响力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