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去整行李,安顿好。尽管她有比姜正富余的力气,然而也禁不住一个劲儿地折腾,也满额挂汗珠儿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工夫二十几分钟过去了,车厢里渐渐平息下来。
夜晚,没有风,一弯上弦月洒下微弱的光,融在月台上的灯光里。月台上站满了人。除了服务员以外,该都是送亲友的吧?中国人的习惯,一向把送亲友看得非常重要,他们站在那儿,明知道自己在亲友上车前,不能把心里的千言万语都向他们说尽了;明知道自己不来送,列车也要运行,亲友也要离开,但他们还是来了……
列车出发的时间快到了。
“姜正,”站在窗外的姨将头靠近窗前,“火车开走后,你俩多吃点儿水果,头一次坐火车,心里有火……”她好像还要说什么,但只是掠了一下额前的几根青丝,便离开了窗前。
这一微小的动作,被平时观察入微的姜正看在眼里。他想:姨还有啥要说的呢?
姜正和杨岚是上午一起到北京的,他俩来自京郊农村,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今年参加高考,同被阳城铁路机械学校录取。
零零……列车启动的铃声响了,随即车轮开始转动了。
“姜正,记住,姨和妈一样,有困难,给姨来信呀……”随着列车向前移动,姨抑制不住感情的冲动,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
姜正望着窗外,不敢直视姨的眼睛,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姨仍在前行,随着火车加速她也加速。此时,一种母性的若有所失的怜爱之情涌上她的心头。啊,儿行千里母担忧!姜正,你知道吗?她不再跑了,她最后一瞥,看到了姜正向她挥动着的手。她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女性,为了让姜正走出黄土地,她不知给姜正买了多少参考书,给他说了多少鼓励话儿。她盼他考上,等他考上了,她又淌泪了,不愿他到千里之外的异乡去。她担心:他离家千里之遥,又是个农村孩子,生活会自理吗?就为这,她不止一次淌下热泪……
二
“你哭了?”杨岚带着阴郁的心情望着低头不语的姜正说。
“没,没有。”姜正没有看杨岚,只是摇头,手伸进裤袋,掏出手绢,揩去眼角上两颗泪珠儿。
“不知为啥,我一见你姨眼里闪动着泪花,我的鼻子就发酸。”
“我有同感。”
“还有同感呢,辞别时,连句‘再见’还得我替你跟姨喊。”杨岚努起嘴,那颗调皮的黑痣移动了位置。她留着短发的头仰在靠背上,两眼懒洋洋地合上了。
姜正和杨岚的座位正好是相邻的座位,在他们的同排左面,靠近杨岚这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和她左面的一位银发老太太说着话,脑后不时地摆动着她的“马尾巴”。这是很时髦的发式,优美、大方,富有浪漫色彩,在农村是不多见的。在这位姑娘上方的行李架上,放有一只赭红色皮箱,箱子上有件包扎得棱角分明的铺盖卷。莫非她是去东北哪个学校报到的?其实,在上车时,“马尾巴”姑娘已看到她右边的这两位农村来的青年,想开口问一问,但她没有。她不愿先搭理别人,不是天生的矜持,而因她是城市来的姑娘。她是位出落得很漂亮的姑娘,身材颀长,白皙的椭圆形脸盘,薄薄的嘴唇,雪白的牙齿,两只丹凤眼清澈闪亮,加上衣着合体入时,看上去妩媚动人。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