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郊《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困顿的日子过去了。46岁,终于金榜题名。得意纵马,长安好啊,花美心舒,神采飞扬。千年科场,有人登科,有人落榜。金榜题名固然是学子梦寐以求的光荣,可落榜者的名字同样闪烁光辉。
客船里,张继枕着寒山寺的钟声写下《枫桥夜泊》。这位天宝十二年的落第举子,在历史长卷里留下的不是进士题名处的墨迹,而是穿透时空的钟声。当同榜进士的策论化作尘埃,“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却早已化作姑苏城永恒的印记。科场不过方寸之地,而诗行却可以丈量天地。
李时珍三次乡试落第时,武昌城的药香正漫过黄鹤楼。他转身走进《本草纲目》的草木江湖,把300多种前人未载的药物收进竹编药箱。那些被八股文章筛落的时光,最终在医典里长成蓊郁的森林。当太医署的方剂湮灭在战火中,这部民间医书却在江陵的刻书坊里获得永生。
徐霞客撕碎青衿走出科场,布衣芒鞋踏上丈量九州的路途。他走过的千山万水,在《游记》里化作“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的墨痕。科举黄榜上消失的名字,最终刻进了地理学的山脉水系。那些用脚步写就的文字,比翰林院的上书更早触摸到山河大地的纹理。
更有趣的是《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50多岁时,蒲松龄还不忘科举,可他的分数总是不达标。妻子刘氏劝他:“山林中自有乐土,何不充分发挥写故事的专长?”蒲松龄听了,觉得妻子说得很有道理。一次,他问刘氏:“端庄的你不想做贵夫人吗?”刘氏回答:“我懂得知足。”蒲松龄听了很感激妻子的“理解万岁”。不考了,努力自学,专心搞他的小说创作,于是,落榜的蒲松龄为后世留下了一部精彩至极的志怪小说。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敦煌的飞天不必羡慕宫墙里的牡丹,长江的浪花何曾嫉妒玉泉山的清潭?一个时代最动人的光芒,往往诞生在世俗标准之外:清代女科学家王贞仪在闺阁演算日月星辰,棉纺织家黄道婆用纺车织就海上丝路。每个认真努力的人,都在用生命印证李太白的那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
长安的杏花年复一年飘落,总有些花瓣会落在意想不到的枝头,长成新的春天。目光穿透金榜的朱砂,人们会发现每个时代都有无数隐形的榜单:有的用医术丈量生命,有的以诗文雕刻时光,有的在山水间写下人类的童年。这些名字或许不曾被朱笔圈点,却在历史的长河里永远闪烁。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