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民副教授答网友问

1999年11月16日，清华大

学法学院王振民副教授来到人

民日报网络版强国论坛做客，

与网友交流“当代中国的法治”

问题。现将王振民副教授与网

友的问答整理如下，未经王振

民副教授本人审阅。

我是王振民，很高兴来到这个地方，与大家谈论法制

问题，请各位提问。

刚才大家谈了WTO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与法制也有密

切的关系，实行法治是中国当代的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

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得出的一个结论，不知道各位有什么看

法。

在今天来这个地方的路上，我在想中国进入WTO对法治

的影响，最起码有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外国律师进入中国的法律服务行业会影响

到中国律师业务的开展，这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

面。

第二方面，进入WTO之后，我国的许多法律将要进行修

正，以和国际惯例接轨，推动中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的开

展。

问：取消主审法官当厅审判这一改革是进步还是退步？

答：你的问题不清楚，现在不是取消主审法官当厅审

判，相反是要求法官能够在庭审之后可以立即做出判决。

问：法制与法治有和区别?

答：这两者有质的不同，法制是指需要有一套法律制

度，而法治更强调法律的执行，强调法律不仅仅要约束老

百姓，而且要对各级政府的官员、各级政府部门的行为要

进行约束。

请问中国的劳改制度是基于什么法律条款,执法机构有

必要更加独立吗？

答：执法机构当然有必要独立。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国家现有立法制度有没有改革的必

要性？

答：当然有。而且正在进行改革，立法法的草案已经

做出来了，正在讨论当中。

司法独立的含义是什么，中国的司法能不能独立？

答：司法独立是法治的核心和基石，没有司法独立就

没有法治，中国的司法当然应该独立，这是宪法的规定。

王教授：你对“执法难”有何看法？

答：执法难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非常有趣的西方法

治国家有很多官司，但是没有执行难的问题，我觉得应该

从我们司法制度本身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人大代表部经同级人大批准不受逮捕, 这和宪法法律

面前人人平等吻合吗?

答：这是各国的惯例。人大代表犯罪，不是说不可以

制裁，而是说要经过特别的程序。

两位老师：能否谈谈“判例法”在我国司法实践中的

地位和存在的问题。

答：我国不是判例法的国家，但是我们现在越来越重

视判例的作用，我个人尤其觉得应该引进判例法的一些原

则。

请问二位教授，美国是尊重专家的国家，但为什么他

们让“外行”的陪审员断案，这是为什么？

答：这是西方法治上的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我个人

认为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把司法独立和民主结合起来，把

法律和人的常理结合起来。

加入WTO的协议是否和现行《宪法》有抵触？！

答：没有。

请问作为一个公民,如何才能真正享受到法律所给的权

利?在没有得到权利的时候应做些什么?

答：当公民个人的权利受到侵犯的时候，应该寻找司

法救济，应该找律师帮助，尽管目前有关司法救济的制度

不够健全，但是还是可以被使用的。

中国的有法难行是否跟缺乏资本主义阶段有关!

答：中国有法难行，主要原因在于中国有太长的封建

历史，每一个人的法治观念都需要提高。

两位教授：法治的“治”是否是“治理”的意思，中

国的法好象从来是对人民的？

答：法治就是法律的治理，建立法治就是要树立法律

的权威，由法律来调整社会，所以在法治之下，法治的目

标首先是针对政府，要规范政府的行为，然后才是治民。

党临驾于政府之上，司法部门又隶属于政府机关，这

时法制还是法制吗？

答：你的问题是错误的，我国司法部门并没有隶属于

政府机关。

两位专家：为什么许多发展中国家都由技术专家领导，

而美日欧不是。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答：想过这个问题，而且多次谈论过这个问题。它反

映出不同国家发展的程度不同，当一个国家处在有农业社

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时期势必需要很多技术专家来治理国

家，但是当工业化完成之后，社会进入更高级的阶段就需

要更多的法律人才充实到领导岗位，我国目前就处在有农

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过渡的阶段。

在司法实践当中,你认为公民如何去处理好权利和义务

的关系?

答：当你享受我们国家和社会为你提供各种方便的时

候，请记着为他人也创造一些方便。

请问教授：您认为中国的法治属于初级阶段吗？

答：中国法治处于初级阶段的初级阶段。

中国法治为什么没有深入人心？

答：法律应该被信仰而不是被遵守，法治在中国还没

有达到被信仰的程度。

清华是有志于献身科技的理想去处，请问贵校的大学

生是有志与当总理呢，还是当院士？

答：人各有志，由社会去选择吧。

依法治国的主体是谁？如果这个问题不回答，一切都

是空的！

答：人民。

两位老师：怎样处理司法实践与党的领导的关系。

答：我只想说中国没有共产党的领导，法治难于确立。

请教嘉宾：建国初将民国六法全书全盘否定。你认为

这对新中国法制建设有何影响？如何评价

答：有很大的影响。这从根本上改变了我国的法律现

代化进程。

就中国目前的国情,中国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司法独立?

答：改变法院的体制，改革法官的选拔制度，提高法

官的工资待遇和社会地位，法官实行终身制。

从目前集会游行示威法的实施情况来看,是否可以说政

府剥夺了公民的这项权利?

答：不可以这么说。只要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去申请，

游行示威是允许的。

宪法是否应该经过全民公决的形式确定？否则老改是

否不当？

答：各国制定宪法的机关是不一样的，有些国家需要

全民公决，有些国家需要国王批准，有些国家需要议会通

过，不可一概而论。宪法改动太快，是不好的，我同意你

的看法。

您对提高公民法律意识和素质有高招没???除了教育???

答：本人愚腐，想不出除了教育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提高全民的素质和法律意识。

党领导人民指定法律。但事实上人民对法律的制定并

无实际影响，这是不是就变成了党制定法律？

答：你的问题不准确，不是说人民对制定法律没有影

响，而是人民想不想去影响法律的制定。

请问三权分立是不是目前约束政府行为的最好手段?

答：不一定。

王振民老师：司法独立的政治保障是什么，应放在什

么位置比较合适？

答：要有一个有健全的制度，这是根本。

二位教授：中国法官权力实质比很多国家的法官还要

大。但是对他们的公正性，老百姓不太相信是何原因？

答：中国法官既有权力不够的问题，又有权力太大的

问题。这还要从制度上考虑怎么理顺这个关系。

理论探讨与实际操作有距离。三讲，不能只下毛毛雨。

更新吏治，势在立行！

答：完全正确。

两位教授，问一个私人问题,你们是中共党员吗？

答：你猜？

司法实践的情况对提高公民法律意识和素质，产生巨

大影响。老师同意吗？

答：同意。

请教授们谈一谈人大审议类似WTO法律程序问题。

答：先要由国务院提出议案，然后再由全国人大常委

会审议，最后投票表决，过半数通过即可。

请教：目前人民审判员制度是不是画虎类犬的制度，

与美加等国的审判员定罪的制度没法比。

答：你可能不是学法律的吧。我国的陪审制度和美国

的陪审制度本来就是不同的。

中国人较之其他民族，缺少民族利益教育、意识，是

现在中国最大的问题。没民族意识，没民族利益意识，中

国人专讲民族利益的世界上

答：实际上中国是一个非常个人主义的国家，还不是

一个成熟的现代国家。

教授：为什么我们不建立陪审团制度？

答：陪审团制度是和判例法制度联系在一起的。而我

们实行的是制定法的制度，欧洲大陆国家也都一样，因此

不可能实行陪审团制度。

两位老师：提高司法类公务员待遇与提高律师待遇，

哪一个更有利于国家法治。

答：都是必要的。

两位教授：从目前人治法治混杂不清的局面到比较清

晰的法治社会还要多久？

答：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两位教授；你们是否认为中国当今人民最狠的是“公

仆”们的腐败吗？

答：一狠腐败，二狠不公。你说是吗？

据打过官司的人说，打官司不要找律师，直接找法官

最好，这是司法腐败的一个重要因素。

答：民谚说“打官司就是打关系”，这确实是腐败，

是法治的悲哀。

请问两位教授：可以立法对过去的行为进行追溯吗？

这本身合法吗？

答：法律不溯及既往，这是法治的一项基本原则。

两位教授,法官的资格有没有明确规定?

答：有。在法官法当中。

张艺谋拍了几部关于打官司的片子，你们觉得他特外

行吗？（我这是有话好好说的）

答：拍的还是不错的。

两位教授：法治建设和经济建设能做到相辅相成吗？

答：当然是相辅相成的。实际上法治的完善对发展经

济有非常重要的保障作用。法治可以创造效益，可以推动

社会的发展，其本身也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

两位老师：国内如果出现“依靠管闲事发财”的律师

群体，您会怎么看？有可能吗？

答：管闲事是律师的工作，付出一定的费用也是应当

的。

刚才看了你们的几个回答，好象法律有一定的伸缩性

似的？法律不应该很严谨吗？

答：很正确。法律既要严谨，又要有一定的合理的伸

缩性。

请问嘉宾，不能立法对过去的行为进行追溯。但前不

久还有一位著名法学家拥护这种立法，正常吗？

答：请问是哪位法学家？

两位教授：你们的研究成果法制部门是否重视？有无

定期联系的制度？参加社会调查多吗？

答：法律是一门科学，需要有科学的态度来对待。

新闻法出版法为何迟迟不能出台?是否与执政利益有冲

突?

答：我也希望新闻出版法能够尽快出台。据说已经列

入了立法规划。

如果张艺谋当总理，你们会听他的指挥吗？就象美国

人民听从里根的摆布那样。

答：如果人民选择了他，我当然会听从他的指挥。

请问教授：对法轮功的处理有充份的法律依据吗？尽

管法轮功害人不浅。

答：有。

请教嘉宾，部门法和地方法与宪法冲突，在现有法制

体系中有无矫正手段？

答：正在制定中的立法法有规定。

请问两位教授：坦白从宽的政策与沉默权哪个重要？

答：我个人认为沉默权更重要。

请问两位教授：在各级法院要向各级人大负责的情况

下，司法独立可能实现吗？

答：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请问教授：法制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答：建立一个公平、公正、合情、合理的现代社会。

感谢各位提出的很好的问题，希望将来有机会再向各

位请教，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