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做官要有独立性和依附性(2)

王蒙:做官要有独立性和依附性(2)

相反,1945年以后,全世界左翼思潮处在一个高峰时期,由于二次大战苏联胜利,以及暴露的资本主义世界的问题,二战后像法国、意大利共产党的膨胀、发展是咱们现在的人根本不能够想象的。

记者:包括德国也是。

王蒙:德国也是这样,所以中国知识分子也是大批的喜欢左翼。我得到的这些知识都是从左翼的思潮这边来的。当时很简单,1945年以后,人民解放战争开始了,我是随着这个走的,我是全心全意,十几岁就每天在那画地图,研究解放战争形势,我像吸收《圣经》一样地吸收所有关于共产党、关于社会主义、关于共产主义的宣传、理论小册子,以及解放区的这些东西。所以,你如果说我依附,当然依附,今天我做的很多事情也是离不开这个体制的。

可是,与此同时我要说明,我是很文学的一个人,我写东西从来不教条,我即使写很正面的、非常高端的一些语言,里头也有我自己的真情实感,而且我的细胞感觉很灵敏,我的感受是很锐利的,很敏锐的。

我对各种事情有自己的看法,爱琢磨事、讨论事。即使是完全正确的,就是说和领导和组织的意见完全一致的地方,我也有我自己的说法、体会,在这种不同的说法之中也说明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不愿意多说的一些话。

我没有一分钟停止过独立思考,随时都在想,晚上睡觉翻身的时候有时候还想到一个事。我为这个付出过代价,因为谁让我长了这么一个头脑,还管点事的头脑。

谈保守倾向 不可能靠“半部《论语》治天下”

记者:读你的书有一个明显感受,似乎你有一种保守主义的倾向,保守的当然不仅仅是中国传统文化。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这种态度?

王蒙:第一,我本人对儒家传统的保守主义,有很大的保留,我认为那个是自己蒙自己,很简单,以为靠《三字经》、《弟子规》能把中国社会搞好,这太可笑了。你就让他读一遍《红楼梦》,再读一遍《三国演义》,再读一遍《水浒传》,就知道靠《三字经》和《弟子规》,靠《论语》和《孟子》,能不能把中国搞好?所以这是我要说明的第一点。

第二点,中国革命它不是一个个人喜爱或者是不喜爱的问题,而是说这个社会它所具有的这个必然性,这种必然性是,没有这个革命,没有这一步一步它是不可能发展到今天的。发展到今天以后,你会想到其中很多本来可以做得更好,本来可以付出更少的代价。但是你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觉得如果把革命的这一套彻底否定,认为本来中国很好,又有孔子,又有孟子,又有中医,又有气功,我们靠《论语》、《孟子》,中医,气功,就能自立于民族之林,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种人还有什么救?这是“亡国灭种”的理论。

记者:你反对让孩子从小学《三字经》,为什么?

王蒙:这是我反对的。上海好像已经出现以读经为主的学校,后来我们国家的教育行政部门,教育部,教育厅局还发了正式的文件,不承认他的学历,你要是小学必须学我们国家规定的算术、语文、体育、科普知识,不能用念经来代替语文,更不能用读经来代替算术。

谈政治态度 “对一切我都不抱幻想”

记者:感觉书里,你特别服膺中国革命。这种观点,是因为你自己从事革命,所以有强烈的感情吗?

王蒙:当然,这个对我来说不是一个不相干的事,我可以说从少年时代、童年时代,就扑在这个上头了,而且我一回忆起来,完全能够重新回到那个开始接受革命圣火的时候,那种崇高感,那种献身的感觉,那种服膺的感觉,五体投地的感觉,就是世界上有这样的理论,有这么伟大的理论,有这么伟大的实践。

当然,事后,很显然你的设想和事实不可能完全一致,除非你要求你的设想就是百分之百兑现,那你就会非常失望。如果你知道你的设想不可能百分之百兑现,你反倒会乐观一些。

张承志有个小说里头他曾经有这么一个说法,我记得的并不完全是原文了,他说世界上只有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才有权乐观,我觉得他这个话非常好。我就是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对一切我都不抱幻想。这样的话,我反倒乐观,知道它会出现一些问题,也会有一些我们不希望出现的问题出现,这个不足为奇。

记者:早年你写过《青春万岁》,现在回忆起来是不是也有青春无悔之意?

王蒙:当然有这个意思,而且我觉得好像《青春万岁》,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并不是我最重要的小说。但这个小说毕竟是一个记录,而且是唯一的记录。

责任编辑:郑瑜校对:总编室最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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